夜色深濃,山裡的露氣格外重,顯得一切都很潮溼。
好像到處都是溼漉漉的。
而靈堂裡的白燭燃得正旺,火苗在穿堂風裡微微搖曳,將牆上奶奶那張黑白照片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照片裡的老人笑得慈和,眼下卻被一片死寂籠罩,只有紙錢燃燒的灰燼在空氣中打著旋,帶著一股嗆人的煙火氣。
周雪站在靈堂角落,手指絞著素色裙襬,目光像淬了冰的針,直直射向不遠處的卿意。
她實在瞧不慣這個女人,明明是被大哥周朝禮掃地出門的人,卻總能在這種時候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周家,還把朝禮和周延年哄得服服帖帖。
剛才她親眼看見,周朝禮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卿意肩上,那眼神裡的關切,是她這個親姐都從未見過的。
“裝得真像。”周雪低聲啐了一句,旁邊的陳凌被她嚇了一跳,臉色蒼白地擺擺手。
她在這兒,坐立不安。
一直想著那個早就已經去世了的女人。
她不可能還活著呢,見到的可能就是……
她本就膽子小,今晚在靈堂裡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是眼角餘光瞥見老太太的遺像時,總恍惚覺得照片裡的人在盯著自己看。
陳凌此刻手心還全是冷汗,坐立難安。
卿意對周遭的目光和議論渾然不覺。
她的視線落在奶奶的遺像上,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奶奶待她如親孫女,如今人突然沒了,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那股隱隱的不安像潮水般一陣陣湧上來,讓她坐立難安。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靈堂裡的哀樂低迴,混合著親友的啜泣聲,空氣裡瀰漫著悲傷和壓抑。
卿意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頭的躁動,可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像是有什麼危險正在逼近。
她再也待不下去,悄悄起身,沿著走廊往二樓走——她想去看看吱吱。
女兒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二樓吱吱的房間裡一片靜謐,只有空調出風口輕微的聲音,還有外面蟲鳴聲。
窗戶外一片黑沉,烏雲壓頂似的。
小女孩蜷縮在被子裡,睡得正香,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大概是房間裡溫度調得有些高,她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髮絲都微微黏在了面板上。
卿意放輕腳步走過去,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抽出床頭櫃上的紙巾,輕輕為女兒擦去額角的汗水。
看著女兒熟睡的臉龐,那小小的、毫無防備的模樣,讓她覺得無比踏實。
可當她的目光移到女兒裹著紗布的小手上時,心又猛地一揪。
她輕輕握住女兒沒受傷的那隻小手,心頭緊緊的揪著。
吱吱越來越懂事,孩子越懂事,心裡面的心思就越沉重。
是大人都無法估量的。
或許她幼小的心靈此時此刻真承受著許多。
卿意深吸一口氣,她揉了揉眉骨。
是她錯了嗎。
她的方式方法,太過激了嗎?
或許她應該緩和的和周朝禮離婚。
給吱吱心理準備。
可重活一世,她只有帶著女兒趕緊遠離周家的心思……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扣扣扣——”
卿意的身體瞬間繃緊,警惕地抬頭看向門口。
這個時間,會是誰?
她站起身,放輕腳步走到門邊,壓低聲音問:“誰?”
“卿小姐,是我,黎南。”門外傳來一個低沉而恭敬的聲音。
黎南跟著周朝禮很多年了,做事一向沉穩周到。
卿意皺了皺眉,不明白他這個時候來找自己做什麼,還是在吱吱的房間門口。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了門。
門口的黎南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卿小姐,周總讓我帶您離開。”
“離開?”卿意愣住了,眉頭皺得更緊,“離開做什麼?”
她下意識地想到自己和周朝禮的爭吵。
她明確拒絕了他提出的復婚要求,難道他就因為這個,連奶奶的葬禮都不願意讓她參加了?
讓她來的是他,讓她走的又是他。
心裡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卿意的語氣冷了下來:“他什麼意思?”
黎南似乎沒聽出她語氣裡的不滿,依舊畢恭畢敬地低著頭,聲音壓得更低了:“卿小姐,情況緊急,這裡不安全了,您快帶著小姐,跟我從後門走。”
“不安全?”卿意沉眉,剛想再問,樓下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大喊:“起火了!著火了——!”
緊接著,就是一陣雜亂的驚叫聲和奔跑聲,平靜的夜晚,被徹底打破。
卿意臉色一白,猛地回頭看向窗外,雖然暫時還看不到火光,可樓下的混亂絕不是假的。
黎南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卿小姐,沒時間解釋了,跟我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卿意看著床上熟睡的女兒,又聽到樓下越來越清晰的呼喊聲和隱約的噼啪聲,心頭的不安瞬間被證實。
她沒有再猶豫,深吸一口氣,轉身快步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將吱吱從床上抱了起來。
小傢伙似乎被驚動了,在她懷裡蹭了蹭,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夢話,又沉沉睡了過去。
卿意緊緊抱著女兒,跟著黎南快步走出房間,沿著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往下走。
通道里已經能聞到淡淡的煙味,樓梯上不時有傭人慌慌張張地跑過,臉上滿是驚恐。
“這邊走。”黎南帶著她穿過一條僻靜的迴廊,開啟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外面是老宅的後院。
夜風潮溼,撲面而來,稍稍驅散了些煙味,也讓卿意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點。
兩人沿著後院的小路快步往後門走去,身後的主樓方向已經能看到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夜空。
卿意和黎南剛從後門離開沒多久,周延年就帶著幾個人出現在了吱吱的房間門口。
他推開門,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眉頭瞬間擰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人呢?”他冷聲問身後的保鏢。
保鏢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低聲回答:“剛才還在裡面……可能是聽到動靜,自己跑了?”
周延年沒說話,只是眼神更冷了。
他走到窗邊,看著遠處主樓方向熊熊燃燒的大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卻猛地撞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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