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羅意低聲感慨。
一旁,古意新雙臂抱槍,同樣點頭。
“當初袁師姐與我說過,你的肉身天賦只是中人之姿;唉,龍嗣精血果然方便!”
屈羅意擠眉弄眼,好容易把骨子裡迸發出來的狠勁壓回去。
“這東西哪裡能搞到?”
“你莫問,我也不能說。”
洪範笑道。
“但有機會我肯定幫你們留意。”
古屈二人聞言俱是淡然點頭,倒沒有真的上心。
身負龍血者天生難以隱藏,除非家族或者個人的境遇到了極限,任誰都承擔不了出賣祖宗血脈的奇恥罵名。
同樣,未來隨著獲得並使用更多的龍魂果,洪範不斷上升的龍血濃度難免為人所疑。
但發展的問題只能以發展解決,他卻不至於因噎廢食。
半刻鐘後,對練休止。
洪範拄著雙膝回氣,屈羅意則靠著岩石開腿癱坐。
古意新沉默地站在他們身後。
天際層雲已散。
遙遠處,天光如一團金水淌下,在神京城上化開。
“洪範,你還記得那個喜歡你的沈家小娘嗎?”
屈羅意撓了撓發癢的新生肌膚,突地問道。
“啊?”
洪範微怔。
“就是一頭白毛那個。”
屈羅意又道。
“我知道。”
洪範點頭。
他當然不會忘掉沈家大小姐,只是從未聽人用“沈家小娘”這種稱呼,才一時錯愕。
“她現在剛突破到渾然一脈境界,年後還來過天鵬山,與我也見了一面。”
屈羅意說道。
二十二個月跨越內視境與貫通境,這毫無疑問是頂級的速度,但考慮到沈家的資源與沈鐵心在族裡的地位,倒也不算驚世駭俗。
“她去做什麼?”
洪範問道。
“來找人切磋。”
屈羅意給出個洪範始料未及的答案。
“這小娘近兩年進步飛快,假如真沒有天人交感前後兩重門檻,明年穩上先天,抓緊點甚至能蹭個天驕榜的尾巴。但沈家武者對練時不敢動真格,所以她專門找到我們修羅宗來。”
洪範聞言,不知為何心情複雜。
說起來他認識沈鐵心已經很久,在天南行有過不少共事的經歷,然而回憶裡她的底色卻依舊模糊。
“打得如何?”
洪範順勢往下問。
“戰鬥經驗淺薄得很,大約就是西京裡那些文修子弟水平,唯獨性子是挺狠的——一日練了五場,斷了兩根骨頭,頭上白毛都染得半紅。”
屈羅意嘿嘿笑道,倒有幾分讚許的意思。
一個時辰後,落日如丹,墜入群山之喉。
洪範並古屈二人回到府上,見到意料之外的故人。
“你與天驕榜首之戰,我如何能不在?”
呂雲師一身風塵,馬褲內側的襯墊已被磨得開邊。
“西京城內也不止我來,如意和白老弟也都在路上……”
招待老友住下,洪範才換了身衣服又得沈鴻通報,說金海族中借西京飛廉轉遞信件——洪勝、洪烈、洪赦、洪福,乃至崔玉堂與高俊俠都借了異種坐騎正趕來神京,若無意外必能在四月十二前抵達。
驟聞親朋故舊四方匯聚八面馳援,洪範心中湧出難以抑制的喜悅,但激動之餘又有隱憂。
金海城地處九州西北邊角,結果一個個人都已在路上,沒道理距離更近的唐星晴不來。
而蕭楚說過,不論募餉順利與否,這一戰她無論如何都要趕回來。
當夜,洪範在床上打坐,想起這茬依然惴惴。
但類似的慌亂很快在每日越來越緊張的氣氛和激烈的對練中彌散。
對大華人來說,榜首級的天驕對決從來不只是參戰者的私事——現下路人碰見洪府出去採買的下人甚至會噤聲讓路,彷彿接天台上不是洪範參戰,而是洪府一整個渡劫。
日曆一頁頁撕過。
易奢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傢伙。
自器作監、掌武院,乃至對手滿京城的對家那裡,關於他本人和《虛空雷殛經》的情報紛至沓來。
事到如今,曾經的“無所謂勝負”、“切磋散心”都已成妄言。
身為武者,必須尊重武道。
四月初九起,洪範閉關謝客,斷念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