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著所有本該由他承受的罪孽。
——
“最鋒利的劍,往往傷的是握劍的手。”
〇
鐵鏈突然全部繃斷。
井底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接著是液體翻湧的聲音——不是水,是血。
血浪拍打井壁的節奏,竟與王方心跳完全一致。
他握緊漆黑如夜的“吞影”,劍身比冰還冷,可那股寒意卻讓他渾身滾燙。肩上七枚釘疤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道扭曲的暗紋,像七條小蛇在面板下游走。
“你爹沒告訴你嗎?”井底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彷彿貼著耳根在說話,“王家的劍法,是要吃人的。”
血泊中浮起半張青銅面具。
面具下的臉,讓王方瞳孔驟縮——
那是他自己的臉。
只是更老,更冷,左眼是渾濁的白色,右眼卻泛著琉璃光。
“很意外?”鏡中人咧嘴一笑,露出和王方同樣的虎牙,“二十年後,你也會變成我這樣。”
他舉起右手,袖中滑出一柄與“吞影”一模一樣的劍,只是通體雪白。
“這是‘吐影’。”劍尖指向王方心口,“你吞下的罪孽,總得有個地方吐出來。”
雙劍相擊的瞬間,王方看見無數記憶碎片迸濺:
——七歲生日那晚,父親給他看的根本不是劍譜,而是一本人皮釘成的賬簿,每頁都記著一個死人的名字和日期。
——阿繡在醉仙樓地窖裡顫抖著解開衣襟時,心口有個和王方一模一樣的蛇形烙印。
——血眼龍王臨死前喊的不是“醉仙樓”,而是“鏡中樓”。
白劍突然軟化,像毒蛇般纏住黑劍。鏡中人的臉開始融化,露出下面另一張面孔——鐵獄總獄主的臉!
“你以為破得了劍冢?”總獄主的聲音從兩張嘴裡同時發出,“你才是劍冢本身!”
王方突然笑了。
他鬆開劍柄,“吞影”筆直墜向井底。總獄主下意識去接,黑劍卻在中途突然調頭,刺穿了他自己的胸膛!
沒有血。
只有黑煙從傷口湧出,在空中凝成四十九張模糊的人臉。
“你故意讓我反噬?”總獄主的白劍開始崩裂,“用四十九道亡魂汙染劍心?”
王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的蛇形烙印——那根本不是傷疤,而是一枚鑰匙孔。
“阿繡的骨頭,開的是你的鎖。”他抓住正在消散的總獄主,“我七歲那年,你就把自己煉進了我的影子。”
井底傳來天崩地裂的巨響,無數青銅碎片飛濺。王方在最後時刻看清了——
哪有什麼井。
那分明是一面豎起的巨大銅鏡,鏡框上刻著“往生棧”三個字。
〇
“最可怕的不是鏡中鬼,而是照鏡子的人。”
——紙上談戈《短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