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公子既然知曉行情,那我再加三錢銀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怎樣?”劉年還真被武安君這模樣給唬住了,誰讓武安君是見過世面的讀書人,不好糊弄呢。
“也罷,就依劉掌櫃所言。”武安君佯裝不捨,又在蟒蛇皮上輕輕摸了一把。
三錢銀子,那也有二百多文,殺一頭豬差不多也就這點收益,著實不少了。
劉年取來秤,稱出三塊碎銀,又略微減掉一些,正好五兩三錢,分毫不差。
武安君將碎銀貼身放好,轉身離開奇珍閣,徑直朝吳氏精鐵鋪走去。那可是泌陽縣最好的鐵匠鋪子,當然,價格也最為昂貴。
若說泌陽縣有誰能打造出用於鐵胎弓的鐵料,非這家鋪子莫屬。
此刻正在打鐵的壯漢,便是吳家鐵鋪的主人吳溫書。當初,他爹和武屠夫一樣,盼著兒子走讀書科舉的道路,可沒想到,他最終還是子承父業,幹起了打鐵的營生。
吳溫書在打鐵方面天賦極高,身高六尺半,一身黝黑的肌肉好似鐵塔一般,光是往那兒一站,便能給人帶來十足的壓迫感。
據說吳溫書曾被邀去軍中參與制作軍械,不過這事兒是真是假,就無從得知了。
“吳師傅,我想打一塊特製的鐵片。”武安君在鐵匠鋪門口停下腳步,對著正在打鐵的吳溫書說道。
“說吧,做啥用?”吳溫書抬眼瞧了瞧武安君,這小子讀書厲害,他爹沒少在自己面前誇讚,可如今不也和自己一樣,繼承家業了。
“那個,想用在弓身上,增強威力。”武安君心裡明白,這事兒必須說清楚,不然打出來的東西恐怕不合心意。
“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還想玩鐵胎弓?”吳溫書咧嘴一笑,滿臉調侃。
武安君一聽這話,心裡頓時有些惱火,自己這明顯健壯的體魄,他咋就看不見呢?衣服下面可全是精壯的肌肉。可再瞅瞅吳溫書那一身誇張的肌肉,頓時洩了氣,罷了,瘦弱就瘦弱吧。
“咳,你甭管我咋用,能打不?就照著這個竹片的尺寸來。”武安君摸摸下巴,掩飾著尷尬。為了確保尺寸精準,他照著弓身,特意用竹片做了個模具帶來。
“讀書人腦子就是好使。用普通鐵料打,一根算你八百文。要是用精鐵,一根就得一千五百文,兩根就是三千文。”吳溫書看了看竹片,比起那些人瞎比劃,這可強多了。
“精鐵咋這麼貴?有啥好處?”武安君舔了舔嘴唇,這價格可真不便宜。
“好處自然多了去了。其一,彈性好,威力大;其二,耐用,不易變形;最重要的是第三點,不易生鏽。”吳溫書對這些特性瞭如指掌,精鐵和普通生鐵不同,那可是用上好的木炭燒製而成。
如今,無論是大乾還是北元,煤炭鍊鐵已成為主流,極大地降低了鍊鐵成本。
可煤炭鍊鐵有個致命缺陷,那就是煉出來的鐵質地發脆,容易折斷。這也是為何如今大乾和北元的武器,都變得愈發厚重,不再追求鋒利,轉而注重砸出去的力道。
鐵變得便宜後,戰場上鐵甲的出現機率大幅提高,而追求鋒利的武器容易折斷。現在,就連北元軍中的彎刀,也逐漸淪為次要選擇。
“那就用精鐵吧!”武安君一咬牙,從懷裡掏出一塊較大的碎銀,又添上一堆銅錢,好不容易湊夠了三千文。
吳家精鐵鋪規矩向來嚴格,一律先付錢,概不賒欠。
“看你這般爽快,現在就開工,一個時辰後來取。”吳溫書收了錢,麻溜地開始準備打鐵。一塊用於鐵胎弓的鐵片,可著實不好打。
武安君當即告辭,先去了昔日的書院。曾經書聲琅琅的書院,如今已沒了往日的熱鬧景象,只剩下一些啟蒙的孩童在裡面讀書。
透過門扉望去,秦老夫子正靠在椅背上打盹,任由孩子們搖頭晃腦地背誦《千字文》。
這秦老夫子,正是武安君從前的恩師,那時他可是恩師最得意的弟子。如今自己這般落魄模樣,實在無顏面對恩師,只能默默轉身離去。
隨後,武安君去買了些上等的麻繩,又購置了牛筋膠和黑漆。剛到手的碎銀眨眼間便花了個精光,還倒貼進去不少銅錢。
一路上,他買了十個饅頭,花了十二文,比在鄉集上貴了些。他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朝著吳氏精鐵鋪走去,渴了就到河裡捧兩口水解渴。
縣城比鄉集熱鬧得多,可武安君沒心思買東西,只是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權當打發時間。
“武公子、武公子!”就在武安君閒逛之時,身後突然傳來呼喊聲。
“凌嶽、凌川,你們倆兄弟咋在這兒?”武安君聽著聲音有些耳熟,回頭一看,竟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我們活兒幹完了,就出來溜達溜達。我老遠就瞅著像你,我哥還說不是,哼!”凌川說完,傲嬌地撇了撇嘴。
“好了,我弟弟眼力最好。武公子如今體型變化太大,我差點沒認出來。”凌嶽趕忙安撫弟弟。在他們心中,武安君就如同文曲星下凡,他們爹叮囑過,要聽武安君的話。
“你們最近咋樣?來,吃饅頭。”武安君找了塊路邊的石頭坐下,一手拿著一個饅頭,遞給兄弟倆。
“能咋樣,還不是收夜香唄。我們力氣大,不到午時就能幹完活兒回來,所以才能碰上你。”凌川搶著說道。
“就沒想過換些別的活兒幹?”武安君點了點頭,這活兒雖說髒了些,好歹能自食其力。
“我們丐族,能做的事兒有限。收夜香雖說遭人嫌棄,可收入還算過得去。”凌嶽撓了撓頭,在他們看來,能填飽肚子才是頭等大事。
丐族,在大乾是普遍存在的現象。皆是祖上有人犯下重罪,首惡自然被誅殺乾淨,那些倒黴的族人,通常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打入賤籍。他們不能參加科舉,也不能購置產業,只能從事最底層、最卑賤的工作。
以前武安君在書院讀書時,這倆小子就常跟著他們爹來收夜香,一來二去,彼此便熟絡起來。
武安君為人毫無架子,還不許書院裡其他人欺負他們。這倆孩子也愛往武安君這兒跑,找他玩耍。凌嶽、凌川這兩個名字,還是武安君給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