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顧宇河還在床上酣睡,那睡姿有些怪異,身子微微弓著像一隻煮熟的蝦。
昨日被奶奶打的地方已然紅腫,輕輕一碰便鑽心地疼,所以他只能趴著睡。
這一夜他睡得並不安穩,輾轉反側間心中對顧嘉月的埋怨更甚。
顧嘉月走進屋內,看著裝睡的顧宇河,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藥膏,遞給顧父,輕聲說道:“給他擦擦吧。小心感染了。”
而後提高了些音量,對著床上的顧宇河說道:“今日我有事,就不安排你們上課了。等下狗蛋過來,你們一起將學過的《千字文》默寫一遍,然後你再給我寫一份檢討,好好反思一下你昨天偷偷去河邊的行為。聽到了嗎?”
顧宇河緊閉雙眼,心裡暗自腹誹:哼,這個壞姐姐。害我被打就算了,還讓我寫檢討。
我哪裡錯了?不就是去河邊嗎?我又沒有去水流湍急的地方,就在淺灘那裡能出什麼事?真是小題大做,拿著雞毛當令箭!
“顧宇河!”顧父見兒子這副模樣,一股無名之火陡然升騰起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你姐跟你說話呢,你沒聽到嗎?”
顧宇河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不情不願地應道:“聽到了。”
顧嘉月也不再與他糾纏,如今她還有其他要緊事在忙。
等過兩天將店鋪看好,秧苗的事情解決了,她再來好好解決顧宇河性格的問題。
雖說要尊重孩子的性格多樣性,但哪個家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品學兼優呢?顧宇河雖說沒有大毛病,可小毛病也不少。
兩人作勢要走,李菊花匆匆從屋內追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件厚實的披風,神色關切地說道:“嘉月,穿厚一些。剛下過雨,還有點冷。”
顧嘉月心中一暖,臉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應道:“哎,曉得了。”
昨日縣城也下了冰雹,街道上滿是汙穢的水流,積水在低窪處匯聚,散發出陣陣異味。
一些人家的屋頂被砸出了窟窿,牆壁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壞,雖說受災程度沒有村裡嚴重,但所有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愁雲,行色匆匆,彷彿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壓得喘不過氣來。
兩人進了縣城,來到蔡嬤嬤買下的小院。康子早已早門口等候多時。
他今日穿著十分樸素,一身粗布麻衣,沒有了那日與縣丞大人談笑時的意氣風發。
見顧嘉月和虎子走來,他連忙上前恭敬地彎腰行禮,走路時還落後顧嘉月半步,盡顯謙卑之態。
“小姐。”康子笑著打招呼,笑容裡透著幾分親和。
“最近麻煩你了。”顧嘉月微微頷首,輕聲說道。
“為小姐辦事,怎敢說麻煩。”康子笑容滿面,說話間已然引著顧嘉月和虎子進了院子。
朱漆大門半掩,門上的銅環在日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輕輕叩響,清脆的聲響在寂靜中迴盪。
推開門,前院映入眼簾。青磚鋪就的地面,紋理間鐫刻著歲月的痕跡。幾株翠竹於牆角亭亭玉立,修長的葉片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似在低語著往昔的故事。
院中央,一方石桌,幾張石凳,錯落擺放,其上或有斑駁的樹影,或有飄落的花瓣,讓人不禁遐想,曾有多少雅士在此對弈品茗、談詩論道。
穿過垂花門,便進入了中院。這是一處精巧的過渡空間,兩側的抄手遊廊蜿蜒曲折,廊下的彩繪雖歷經風雨,卻依舊色彩明豔,描繪著神話傳說、花鳥魚蟲,每一筆每一劃都訴說著匠人的匠心獨運。
抬頭望去,屋簷上的青瓦層層疊疊,簷角微微翹起,似欲展翅高飛的燕雀,靈動而又飄逸。
再往後,便是後院。這裡是一方寧靜的私密天地,種滿了各種花卉。院中的正房,窗欞雕花精美絕倫,透過糊著的宣紙,灑下柔和的光線。屋內,陳設古樸典雅,桌椅几案,皆是木質,散發著淡淡的木香,與這小院的氣質相得益彰。
“小姐從京都帶來的東西蔡嬤嬤都安排在了主院的庫房裡,因為不確定小姐以後是常住縣城還是桃花村,就沒有拿出來擺放。小姐今晚若是在這裡休息,我馬上讓人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