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的目光徑直落向謝昭昭,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謝昭昭收起長鞭,冷哼一聲。
待沈晏等人離開,人群中,幾位夫人才交換了個眼神。
“蠢貨。”一位身著絳紫絲錦襖的夫人用帕子掩著唇。
“拿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事去戳長公主的脊樑骨,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另一位夫人低聲附和:“可不是麼。”
那絳紫錦襖的夫人轉了轉腕上的玉鐲,眼底精光一閃。
別說崇寧長公主曾為沈氏妾了。
就照著聖上與皇太后如今這個捧在手心裡的勢頭……
絳紫錦襖的夫人微微眯起眼。
誰家若是尚了這位長公主,往後三代,便不怕個‘衰’字!
況且這位殿下有持家之能,助夫教子之慧,身份更是……
一塊破布?
不。
那分明是能保家族百年榮光的潑天富貴!
湖心有座小亭,四面都掛了帳。
祁照曦一眼就相中了。
擋風,又摭面。
坐在亭中,她手裡捧著個手爐,腳邊一盆銀絲炭燒得正旺,暖意融融。
文夫人是個有眼色的,不敢多打擾,只送了茶點進來。
茶壺下頭還架著個精巧瓷臺,拿一截短燭煨著,時時都有熱茶喝。
祁長安小臉被暖氣烘得紅撲撲,小口吃著梅花酥,一雙眼愜意得眯起。
“姑姑,這裡真好。”
祁照曦勾唇,剛想說話,亭外的簾被掀開。
一股冷風捲著個人影闖了進來。
“還是曦兒會挑地方!”
謝昭昭大喇喇往祁照曦身邊一坐,搓著手,毫不客氣。
不忘對著外頭站著的小廝吩咐:“給我來盤鹽水花生,再上一壺好酒!”
祁照曦無奈看她,還沒開口,便見簾子又動了動。
謝昭昭身後還跟著個人。
沈晏。
他一身玄色錦袍,身形頎長,立在亭口,目光淡淡掃過,最後落在祁照曦臉上。
亭子不大,石桌邊就擺了四個白玉鼓凳。
祁照曦,祁長安,謝昭昭。
沈晏一來,不偏不倚,正好佔了最後一個。
滿了。
傅簡堂搖著一把玉骨扇,施施然跟在後頭,腳下一頓,停住了。
他往裡頭掃了一眼。
喲。
沒地兒了。
他嘴角一撇,扇子“啪”地一合。
得,本公子走!
人既已落座,又是堂堂刑部侍郎,祁照曦總不能開口趕人。
她吩咐人將東面的帳幔捲起一半。
暖亭裡看雪落湖心,倒也愜意。
外頭來了幾個少女,先是給祁照曦等人請了安,才說是想尋祁長安去堆雪人。
祁照曦叮囑了幾句,祁長安便一溜煙跑了。
謝昭昭點的鹽水花生和酒剛送來。
她抓了一把花生,喝了兩杯,卻聽外頭有賓客高聲笑談。
“……文大人珍藏的雪梅酒,滋味當真一絕!”
謝昭昭耳朵一動。
雪梅酒?
她眼珠一轉,手裡的酒壺“啪”地放下。
“曦兒,那什麼雪梅酒聽著不錯,我去替你嚐嚐味兒!”
風風火火,人就沒了影。
亭中倏然一靜。
只餘炭火偶爾發出輕微聲。
對面,沈晏拎起茶壺。
壺嘴微斜。
茶水注入她杯中,七分。
她一怔,抬眸看他。
沈晏只靜靜望著她,眸色深沉。
祁照曦默默收回視線。
她執杯,湊到唇邊,小口輕啜。
文家的茶不錯。
沈晏看著她,唇角勾著。
天地俱寂,雪落無聲。
這方小亭,恍若只餘二人。
亭外,一道男聲乍然響起:“長公主殿下可在亭中歇息?”
祁照曦執杯的手一頓。
對面沈晏眉峰微皺,眸中劃過一絲冷厲。
那人見亭中無人應答,卻不肯離去。
他朝著亭子深深一拜,聲量又高几分。
“在下工部尚書嫡長子蔣世文,見過長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