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合廣冷笑道:“你都說那是教坊司了,青樓妓子怎能與教坊司的比?”
齊逸也笑了:“秦堂主是如何進浮生居,如何被花魁月倚夢相中,才得以留宿浮生居的?”
“哼!”秦合廣不屑地冷哼道:“秦某還算有些家業,妓子有錢便能睡,什麼花魁不花魁的,真當自己是什麼金枝玉葉的寶貝了?”
“南城與西城交接的碑文道,乃通往內城的八條大道之一,宵禁之後巡防營兵士分作兩隊巡視周邊。另一座旗亭,值夜守卒徹底不眠,於高處瞭望。你既是騎馬橫穿東西城,必經碑文道,那麼,你是如何避過巡防營兵士與旗亭守卒的呢?”
齊逸一番話,說得秦合廣啞口無言,先前被苗英一波輸出氣得滿臉慍怒的表情,也變得有些錯亂起來。
“還是說,秦堂主家業頗豐,有的是錢收買巡防營與守卒?”
這當然不可能,秦合廣也知道自己圓不下去了,收買巡防營與守卒的罪名可比殺人還重。並非人命不值錢,而是因為那是軍伍。
一旦觸及這條紅線,事情可就更難辦了。更何況,他根本沒做過這件事,哪來的人證。
秦合廣的謊言看似拙劣,但他若一口咬死自己是失手殺人,這案子就推進不下去了。炎景初當然想到了這一點,因此也在琢磨該如何破了這套說詞,結果齊逸三言兩語就令此人無所遁形。
高明!
炎景初心底讚歎,並直呼過癮,看這少年行首審案,可比聽說書先生講故事還精彩。
“秦堂主落在浮生居的魚袋,可否取出一看?”
齊逸並沒有糾纏在騎馬這件事上,問題直接180度大拐彎,拐的秦合廣直接懵了。
“沒、沒帶在身上。”
“為了魚袋,返回殺人現場,可見此物對秦堂主來說極為重要。你說沒帶,本官可不信。”齊逸捏起一根紅頭籤擲於堂下:“來人,搜身。”
朱安泰與苗英登時如餓狼般圍上前去,另有三名壯班衙役圍至背後。秦合廣面色一沉,僅剩的左眼迸射出暴怒之意,但也無可奈何,此時若暴起,勢必會吃一頓亂棍。
苗朱二人上下其手,將秦合廣全身摸了個遍,甚至將他的鞋襪都脫了。而後,朱安泰像奉上戰利品似地,將一隻錢袋、一把銅煙竿、一塊主事令牌、一包菸葉等物什呈到案上。
“看來確實是沒帶在身上。”
齊逸拎起那根銅煙竿,掂了掂,份量極重。
“那麼,你是怎麼殺死綠蕪的?”
秦合廣黑得不能再黑的臉,登時一僵,似是沒想到這少年竟會在公堂之上,問出這個問題。
“你們不是找到那賤婢的屍身了嘛,何需多問?”
“既然你已認罪,供詞中自然要寫明你如何殺害無辜的被害者。你不說,我們怎麼寫?”齊逸抬手擺了個請姿,用一種戲謔的口吻道:“秦堂主不是個痛快人嗎,來,仔細說說。”
秦合廣鼻翼猛張、呼吸急促,心知這少年是在刻意刁難他。
若是一刀捅死、一掌拍死,都好說,但綠蕪之死涉及到了他的隱秘。
“嘿,不會真讓我說中了吧,這廝不能人事?”苗英接收到齊逸的眼色後,跳出來狠狠補刀。
“你!”秦合廣虎軀一震,目中兇光畢露,狠戾地邁步上前,伸出右手想要掐住這個該死的多舌公。
苗英笑嘻嘻地往後一避,朱安泰拔刀便砍,卻聽‘鏘’的一聲。
刀刃暫扣在秦合廣伸出的右手手肘上,然而,竟未見半點血跡。
“七品銅皮境!”
在場眾捕快登時如臨大敵,抄棍的抄棍、拔刀的拔刀。
就在堂內劍拔弩張,一場大戰似要一觸即發之時,鼓聲突兀響起。
‘咚咚咚’
緊接著,守門衙役快步跑進堂內,身後跟著一名穿儒衫的青年與一個灰髮老者。
“見過大人!”青年進堂後,chua地抖開紙扇,琚傲地抬起下巴看向齊逸。
齊逸:“沒見過。”
前一秒還一副瀟灑作派的青年,頓時噎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強笑道:“大人說笑了。”
“你哪裡看出來本官在說笑?”
青年被噎得表情都快繃不住了,只好尷尬地乾咳兩聲,旋即發現坐在堂上右側相貌堂堂之人,竟是賢王世子。
“見過世子爺!”
炎景初:“本世子也沒見過你。”
青年:..............
“你誰啊?有事說事。”齊逸翻了個白眼,擺出一副懶得理會的嘴臉。
青年整個人都不好了,但又不好發作,只能深吸一口氣,強自穩住快要暴走的情緒,拱手道:“在下邢秀吉,福生一十七年舉人,曾是府衙刑名,略懂大啟律法。受秦合廣秦主事之託,堪堪為他做個訟師。”
‘辨方律師是吧,有點意思’齊逸心底暗道,面上則依舊沒好臉色地瞥了此人一眼:“秦合廣已招供,南城教坊司花魁月倚夢與丫鬟綠蕪皆被他所殺。並威逼老鴇、指使手下,為他處理屍體。此案已落定,用不著你這個訟師了。”
“大人此言差矣。”
名叫邢秀吉的訟師,往一旁讓開,站地其身後的老者上前一步,鄭重地開啟揹著的箱子,畢恭畢敬地用雙手將箱子高高舉起。
皂隸上前接過,呈於案上。
箱內擺著一塊巴掌大的銀牌,其正面刻著[免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