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家老牌酒樓,在東南西北四城都有分號,連內城都開了兩家,乃是白帝城餐飲業界公認的魁首。南城這家店開的最早,已有兩百多年曆史。
杯莫停以地道偃州菜系為主,一進門,鮮香麻辣之味撲鼻而來。
齊逸味蕾全開,算起來,這兩天他都沒好好吃上一頓正經飯。
見一大群客人進門,堂倌立馬眉開眼笑地迎上來,不過,看到幾名藍衣捕快,面上的笑容明顯僵了一下。
齊逸心下有數,只管讓那堂倌帶路。
杯莫停共有四層,一層進門處建有假山,周圍還環了一圈細細彎彎的水系,頗為雅緻。廳內散座三十多桌,有的以屏風隔開,大部分都是開放式的。
二、三層環正廳一圈,上下共有十八間閣子,也就是包廂。閣子大小不一,小的六七人,大的可容十至十二人。
啟人重晚宴,午餐時節客人不多,一樓散座滿了七八成,二、三樓的閣子大多都空著。堂倌領著眾人,直接來到三樓靠右邊的望舒閣。
這是間豪華大包廂,約摸五十平米,進門有個落地大屏風,上邊畫著花開富貴。
左牆上掛著幅書法,字型剛勁有力、龍飛鳳舞,齊逸看不懂。右側整面牆體,繪有一幅夜宴圖。正對著門的方向,沒有牆,是一整排雕花大窗。
盛夏時節,天氣炎熱,窗戶緊閉,但室內卻頗為涼爽。原因是,閣子裡放著兩隻大水缸,裡頭有兩塊巨大的冰塊。
主座依著右牆,半人高的食案,上邊擺放著茶具。椅子不是齊逸在古裝劇裡常見的那種高背椅,而是隻有半圈扶手的倚子。
主座前方左右兩側兩列長案,左右各八,共十六把倚子。
客人領到,堂倌自行退下。
一個四十歲上下、穿藏青圓領袍的男人,引著齊逸入了主座,這是閣子管事,相當於包廂專屬管家。
宮四爺樂呵呵地衝管事招招手,張羅起點菜的事情。齊逸樂得省心,這老登都多少歲了,給他吃口好的也無所謂,不就是多花點銀嘛,小事。
眾人落座,四名穿著紗裙的侍女,端著煮好的茶水,為客人斟茶遞巾。又是擦手又是漱口的,好不講究。
俄頃,一道道菜式上桌。
兩三人吃飯,一張食案足夠,八人以內坐八仙桌,超過十人就必須是最正規的分餐制。
夫妻肺片、香酥花椒魚片、十三香豆腐、泥爐肘子,這些齊逸都認識,但有幾道菜他連聽都沒聽說過。
“嘖嘖,不愧是享譽京都的五羊燴,美味,實在是美味!”
宮四老頭吃得滿嘴流油,幸好沒長鬍子,不然肯定會變成一隻邋遢的雪納瑞。
“嘶哈~這、這火焰鵝,太辣了,但是...嘶哈,是真好吃,嘶哈、嘶哈~”
從義莊往南城來的路上,齊逸從萬山虎和元成處大致瞭解了一下衙門裡的情況,以及衙役們的基本資料。
說話之人名叫朱安泰,也是八品鑄骨境的武夫,但身手遠不及嚴崇康。不是他菜,是後者太強。
萬山虎不喜歡這個前捕頭,但要說到熬練體魄,他對嚴崇康還是服氣的。可惜,再努力再勤奮,缺少靈蘊的加持,武夫想要突破升品難如登天。
靈蘊,可遇不可求。但不是說沒有靈蘊就當不了武夫、修不了道行,只是難以精進,更別說有大成。
嚴崇康就是屬於硬練的武夫,未得半縷靈蘊,卡在八品巔峰已五年之久,其戰力在南城衙門可以說是斷層式領先。
非要打個比方的話,大概就是老嚴已經超神了,其它捕快還在苦苦補兵。
“這道菜選用最優質的白羽鵝,開膛破肚清洗一淨,塞入香料醃製三個時辰。再將香料取出刷上花椒油、麻油,填入七種菌菇碎與火焰椒調製的餡料,入爐猛火烤一刻鐘,不能多也不能少。”
一個高瘦的年輕捕快,眯眼笑罵道:“你這牛嚼豬咽,就是仙丹入口,也品不出半點味來。”
坐在旁邊的朱安泰也不生氣,舉起杯嘿嘿一笑:“仙丹是啥味,你知道?”
‘眯眯眼’傲驕地“嗤”了一聲,舉杯一碰,一飲而盡。
此人名叫苗英,二十三歲,前不久剛入八品,使一手軟鞭。性格方面十個字可以概括,表面笑嘻嘻、轉身弄死你。
此人有些來頭,出身三山十八洞之一的苗家洞。
偃州自古尚武,江湖人士雲集,大啟武道第一世家武聖宗,就在白帝城外五百里的武聖峰。三山十八洞如眾星捧月般,拱衛著高聳入雲的武聖峰。
苗家在三山十八洞中是數一數二的氏族,苗英雖是旁支,但怎麼說也是氏家大族子弟。
“當年出戰劍門關之前,大將軍設行軍宴,曾有幸吃過這道駝峰炙。”嚴崇康挾起一片紅白相間滴著油花的肉片,滿臉回憶之情:“沒想到,有生之年,竟還能品嚐到!”
“頭兒...”朱安泰剛吐出一個字,立馬意識到說錯話了,趕忙改口道:“嚴哥,給兄弟們說說劍門關大戰唄。”
嚴崇康停滯了一下,隨後搖頭道:“今日是齊行首爺爺的冥安典,打打殺殺的事情,不說也罷。齊行首,屬下敬您一杯。”
說著,嚴崇康雙手端杯,高舉於頭頂。
齊逸爽快地端起杯子,回了一禮。淺嘗了一口,發現這個時代的酒沒有想象中那麼衝,有些微辣還有一絲甘甜,口感竟還不錯。
喝完杯中酒,齊逸不著痕跡地掃了嚴崇康一眼,此人全程表現得相當真誠。如果是演的,演技能甩宮四老頭十八條街。不過,品性究竟如何,有待考查。
這位前捕頭當過兵,還曾是個百夫長。至於他為何會從軍中退出,在南城衙門當個捕頭,萬山虎就不得而知了。
一群粗鄙武夫,吃起東西就像餓狼撲食,風捲殘雲不消兩刻鐘,就有人盤空杯盡,打著飽嗝直呼痛快。
“聽說,杯莫停的大閣子,有舞姬表演。”
苗英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一旁的朱安泰拍拍肚子,抬起下巴,斜眼看著閣子管事:“咋的,想糊弄過去吶?”
“哪敢哪敢,各位可是杯莫停的貴客。只是,舞姬只在晚宴表演...小的這就安排,馬上來,馬上來。”
閣子管事賠著笑臉解釋了一半,見朱安泰滿臉橫肉一顫,立馬小跑到門邊,拉動一根錦繩。
沒過多久,便有五名衣著鮮麗的舞姬,像五朵彩雲般飄進來。在兩名樂師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嘖嘖,高階大氣上檔次,還是古人懂享受啊!’
齊逸心底慨嘆,卻聽外邊傳來一陣尖叫。
樂師嚇了一跳,手上動作一停,樂聲戛然而止。
“啊啊!!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