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墨門特製,能破開三品武夫的超強防禦。否則,銅皮鐵骨打底,尋常刀劍最多隻能刮痧。
齊逸抬手將血液滴於畫作之上,然後就滿眼期待地看著血順著畫紙,滑落而下。
沒用。
不對!
宣紙吸水性極強,血怎麼可能滑落,而不是滲透紙背?
齊逸仔細檢查紙張材質,從表面看上去與尋常紙張無異,但觸感卻頗為光滑。
可惜,封十七郎和姜鳳鳴不在,否則,以那兩位的造紙技藝,定能為他答疑解惑。
齊逸閉眼沉思,將昨晚在案發現場看到的一切,再度細細覆盤。
答案一定就在其中,只是他遺漏了某條關鍵線索。
.......................
齊逸大腦飛速運轉,一個又一個畫面從腦海中閃過。
從椅子所在的位置來看,四名死者當時應該圍桌而坐。不,從椅子倒伏的角度,可以大致推測出,有三名死者面對著屏風。
這一點,他此前就想到了,死者當時應該正在賞畫,兇手正是趁著四人的注意力被畫作吸引,暴起出手。
隨從甲面朝臥室,死在距離桌子最近的位置;乙面朝大門,也就是屏風的方向;丙面朝臥室,伊崎正雄則在臥室內。
齊逸猛地睜開眼,他明白了!
假如三名隨從都坐在桌邊,應該在同一時間發現刺客現身。那麼,三人或全力擋住刺客,或全力護送伊崎正雄進臥室取那件極為重要的東西。
以伊崎氏的忍者路數,絕對不會一一上去送人頭,而是形成合圍之勢,纏住刺客。
之所以呈現出‘各死各的’這種局面,是因為,隨從甲其實是最後一個發現刺客現身的。
前後時間相差不了多少,但對於一場極速刺殺而言,一秒的誤差造成的結果,都會大有不同。
那麼,隨從甲明明死在距離桌子最近的位置,為何是最後一個發現的呢?
原因很簡單,那截蠟燭。
“所以,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齊逸睜開眼,眼前彷彿出現乙六號房內的格局,他看向那塊並不在存在的屏風,自言自語道:“隨從甲舉著蠟燭,站在屏風後邊。”
“畫中女子突然現身,隨從乙即刻上前抵抗,隨從丙則保護伊崎正雄進入左側臥室。想要帶上那件重要的東西,再殺出去。”
“與此同時,甲發現有異,上前去看,卻因驚嚇,手中蠟燭掉落在地。”
“每間客房內都有多盞油燈,且配有幾根蠟燭,並且,賞畫一般都會在房中點上最亮的燈。但我在聽到阿立二人的呼喊聲後,最多隻用了二十秒,就進入乙六號房。當時,屋內一看漆黑。”
“所以,他們賞畫時並沒點燈,只燃了一根蠟燭。”
“送畫之人,肯定對伊崎正雄說過‘欲賞此畫,需於畫作後點燈照明’之類的話。”
“而那塊屏風的質地與琉璃相似,通透度很高。將畫掛在上邊,由隨從甲站在屏風後邊舉著蠟燭。”
“那麼!”
推理至此,齊逸心念一動,小黑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思錦,燈。”
鬼新娘當即心領神會,抬手於虛空中一點,一盞紅燈籠飄飄搖搖飛到畫作後頭。
卻見,那幅看似平平無奇的畫作,陡然散發出清光。
淙淙水流聲、風聲、鳥鳴聲,交相響起。
緊接著,一道飄逸的身影,如出水芙蓉般自畫中浮出。
那是個一身白裙的女子,衣襟半解,寬寬鬆鬆地垂耷著。面色同樣蒼白如紙,但眉目清雅,是個十足十的美人。
葉思錦正欲出手,齊逸趕忙喝住。
畫中女子一頭長及腳踝的濃密長髮,微微拂動。依稀可見,髮梢與裙襬處,沾有些許鮮血。但其現身後,並無任何舉動,只是呆滯地懸停半空。
雙眼失焦,長睫在光線投射下,於眼底形成一片陰翳,看上去就像個毫無生氣的木偶。事實也是如此,齊逸沒感應到畫中女子的任何生命體徵。
沒有呼吸、心跳,沒有氣機波動,亦無術法流動的跡象。
仔細觀察了一圈後,結合所有已知線索,齊逸在腦海中快速分析。
從結果來看,案發經過大致如他所想的那樣。
但有一點,令他深感疑惑。
‘陳才’特地調換乙五號與乙六號房的門牌,還故意讓阿立去準備宵夜,之前以為是為了支開侍生,便於行刺。但刺客不是人,而是非妖非鬼的畫中女子,這一舉動屬實有些多餘。
“不對。這麼做,一定有原因。”
“光線從後方穿透畫作,就是令畫中女子現身的觸發條件。但其離畫後,卻沒有任何反應...”
齊逸雙眼微虛,很快便想到了關鍵所在。
界,隔斷了與外界的關聯。
觸發條件不受影響,但連線一旦斷開,畫中女子即便現身,也是一件死物。
阿立二人下樓後,陳才將兩間客房的門牌調換回來,藏進乙五號房。待畫中女子將四人迅速絞殺後,他並沒在第一時間進房回收這幅,而是等著兩名侍生送餐。
這麼做的目的,只有兩種可能,其一,令乙六號房血案儘早曝光。其二,讓兩名侍生先行探路,確定一下畫中女子是否已迴歸畫作。
陳才是一名死士,必然是按指令辦事,但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為確保能活著完成任務,他為自己上了一層保險。用阿立二人的命,去做測試。
假如兩人進屋就遭到絞殺,陳才必然會再等上一等。當二人屁滾尿流地奔下樓時,他才悄無聲息地離開乙五號房,進乙六號回收畫作。
但令陳才沒想到的是,齊逸和早九叔來的那麼快。
聽到呼喊聲後,二人火速奔上樓。陳才不會武,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於是,他當即返回乙五號房,想著事後再想辦法取畫。
畢竟,此畫非術法所制,絕不會引起大理寺捕快的注意。
大致釐清這一疑問後,齊逸將目光投向畫中女子雙手握著的皮匣子。
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個偶人,控制著偶人上前,觸碰了一下畫中女子。
偶人的右手直接穿透女子的身體,很顯然,對方並非實體,而是類似靈體的存在。
見此情形,葉思錦詫異道:“可她身上並無半分陰氣,應當不是邪祟鬼物。”
齊逸也疑惑地皺起眉頭,繼而控制著偶人,從畫中女子手中順利取下皮匣子。
用一根細針,破解密鎖。
匣內最上層是一隻錦囊,其下有一封信,最底下鋪有軟錦,擺著一塊龍形玉佩。
開啟錦囊,從裡頭取出一枚魚形銅牌,齊逸掃了眼上邊刻著的小字,登時眉心一凜。
“濟州兵魚符?!”
齊逸猜想過伊崎正雄手裡那件重要之物,極有可能與左津渡伊崎氏的隱秘有關,卻如何也沒料到,竟會是大啟水師的兵魚符。
濟州位於大啟東南方位,與東南海域諸島距離最近。伊崎氏是從何處得來這兵魚符?又想用這可調動水師大軍的令符,做什麼?
齊逸看向那封信,答案,或許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