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榆愣住了。
她反覆閱讀著這行簡單的文字,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只有……這一條?
手指急切地劃過數張照片,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資訊,更多的解釋。
但無論如何搜尋,關於祈雪的照片就只有這一張。
沒有任何以星榆之名簽下的合同——
甚至,這份合同的內容根本無法構成任何對於時間、地點的約束。
星榆一把將手中的終端摔在地上,裝置瞬間四分五裂,露出裡面複雜的電路板和太陽能電池。
她擔憂、顧慮了那麼久的,所謂的會約束她的性命的合同,根本就不存在?!
這還不夠。
她咬緊牙關,強忍著遍佈全身的劇痛,艱難地支撐著站起身來。
洩憤般地,星榆抬腳碾碎著那已經破碎的終端。
終端在她的腳下變成金屬的灰色粉末和碎片,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怒火讓她幾乎忘了痛覺,但身體並未忘記。
失血讓她頭暈目眩,視野在搖晃,四肢如灌鉛般沉重,連膝蓋都站不直。
她想咬牙站起,卻在下一刻直接跪倒,掌心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血液從口唇中湧出。
視野開始模糊,周圍的世界彷彿在旋轉,她不得不伸手扶住旁邊的牆壁來穩住身體。
她要……
她需要……
回家。
這個念頭突然在她混沌的大腦中浮現。
“不迷者”的被動效果發揮了作用,在她的意識中,又出現了明確的方向。
不同的是,那條明確的銀白指引道路此刻扭曲變形,它不再指向明確的方向,而是分裂成兩條交織在一起的路徑,不停地扭曲。
她跪著,撐著,一點點爬行,像受傷的野獸,帶著被背叛一般的怒意與某種說不上來的悲哀。
那是她的家嗎?
還是隻是一個藏著謊言的地方?
如果連祈雪都在騙她……
那麼,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她咳血,拖著血肉模糊的身體前行。
肩膀血流不止,小腿擦著地面,拖出長長的血痕。
意識在不斷模糊。
她看見了路,又看不清;看見了地,又看不清血。
但她一定要回去。
她必須。
必須問清楚。
……
門。
她看見了門。
那熟悉的木門下方,有微弱的燭光從縫隙透出。
祈雪聽見門口傳來的腳步聲,迅速站起身來,一把開啟了房門。
“星榆?”
然而,眼前的景象瞬間讓她的血液凝固。
祈雪本能地後退一步,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深重的夜色之下,星榆像是從血泊裡爬出來的幽靈。
全身上下遍佈傷口,細密而密集,像是被成百上千的尖刀反覆劃開。
面板幾乎不復原色,只剩下猩紅與汙泥。
星榆站不直,脊背彎曲如弓。她的眼神渙散,黑色的瞳孔其中仍燃燒著難以熄滅的憤怒。
祈雪看見那隻血跡斑斑的手顫抖著伸來,觸向自己。
觸感冰冷、溼滑、幾乎帶著死亡的氣息。
指尖貼上她的臉頰,在祈雪的肌膚上劃出兩道粘稠而鮮豔的血痕。
“你……”
星榆的呼吸急促而混亂,聲音已經無比微弱。
“你騙了我。根本就沒有……”
她的控訴還沒有說完,就已經失去了意識,不受控制地栽倒。
祈雪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將星榆抱進懷裡。
血早已止不住地滲透、流淌,浸溼了祈雪的衣服,帶著溫度,帶著腥氣,帶著她掙扎出來的憤怒與悲哀。
紅色液體沿著指縫一路滑下,滴在地板上,染出一地燙人的紅。
祈雪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只是顫抖著抱緊那具身體,抱得更緊了一點。
因為她知道:
她……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