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動。
但他必須。
年輕代理人握緊了腰間的武器,冰冷的金屬觸感給了他微弱的安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冰冷的空氣填滿肺部,決定遵循內心的直覺,慢慢扭過頭去。
在昏黃的街燈與破敗牆面的交界處,那東西站在那裡。
它的邊緣和輪廓模糊不清,彷彿由濃稠的白霧凝結而成,卻又帶著實質的存在感。
生物的面容呈現出不正常的蒼白,唯有一雙近似人類的眼睛格外醒目。
軀體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裂口,暗紅的血液幾乎將半邊身子染成鮮紅,肌膚蒼白得詭異,宛如死體被強行注入生命——但那雙眼睛,卻清晰得過分。
人類的眼睛。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清醒。
它盯著他。
年輕代理人腦中嗡的一聲,神經繃斷了一根。
他踉蹌著後退,卻在退開一步時猛然察覺——
有東西,搭在他脖子後面。
冰冷、溼滑,帶著奇怪的黏膩質感,如同某種流動的軟體器官,卻穩穩貼著面板。
他僵住了。
他能感覺到那東西在緩緩收緊,像是在確認他的呼吸頻率與脈搏強度。就像是在衡量,一條生命的“使用時限”。
一股冷汗從他脊柱往下滾,年輕代理人睜大眼睛,全身的肌肉像是被活剝般剝離出肉感的痛覺。
他聽見了它的聲音——
“你好?”
那不是人類的聲音,也不是怪物的低吼。像從層層水壓之下傳來的迴音,又像是某種死者殘留的呢喃。
年輕代理人的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一定是幻覺,他想。
他張嘴想要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聲音終於從喉嚨裡衝出來,帶著啞啞的、破碎的絕望。他尖叫著踉蹌後退,像一隻即將被剖開的兔子在劇烈掙扎。
他的雙手瘋狂地拍打地面,十指像失控般抓撓地磚,血混著汙泥滲入掌縫,發出刺耳到幾乎能震裂鼓膜的聲音。
“別過來——別……別看我!!”
他哭了,像個孩子一樣哭出聲來,發瘋似的往後爬,後背撞上鏽蝕的金屬管,發出清脆的鏗鏘。
褲子已經被冰冷潮溼的髒水浸透了,面板髮抖、肌肉抽搐。
然而,那個詭異的存在並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注視著他,彷彿在等待什麼。
年輕代理人跪倒在地,口水、鼻涕、淚水混雜在臉上。
“我要活……放過我,拜託了……我還沒——”
他語無倫次,嘴裡吐出的句子像被撕碎的紙頁。
在極度的驚恐中,求生的本能閃過他的腦海。
他試圖起身,卻每次都跌回地面。他的雙腿徹底失去了知覺,像兩根灌滿泥沙的死肉。
不等那個詭異的存在有任何反應,他已經轉身逃跑。
然後,他逃了。
或者說,他爬了出去——恐懼賦予了他超乎尋常的力量。
四肢著地、如同獸類,在極度恐懼中爆發出荒謬的生命力。
他連滾帶爬、撞破鏽鐵皮、撞翻殘磚破瓦,身體在地面摩擦出血道。他的臉頰被劃開、手肘破皮、膝蓋碎肉。
身體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血痕,但他渾然不覺,只想儘快逃離這個噩夢。
他沒發覺。他只知道——離開那裡,離開那東西。
“……跑吧。跑快一點。”
那聲音溫柔而輕,像是在給予恩賜。
星榆站在原地,眼神沒有一絲漣漪。
最初的回憶以另一個視角浮現,幾乎與面前的畫面重合。
手臂沿著骨骼悄無聲息地延展開,延展出銳利鋒利的尖頭,化作如刀的白色尖刺。
白色的長肢無聲穿過黑夜,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扭曲的軌跡。即使不前進一步,也足以殺死。
——那具爬行中的人類,被直接貫穿。
然後他發出了最後一聲人類的聲音:
“咕啊啊啊啊啊——!”
高頻而破碎,像是有人試圖模仿尖叫,卻失敗了。
下一刻,面板開始蠕動。
不對——是面板下的東西在瘋狂爬行。
血管炸裂,筋肉失控,那具身體在極短時間內溶解、崩塌、流動,最終只剩下一灘黑色液體,在地面上微微顫動幾下,就這樣沉入夜色的縫隙裡。
“……這樣才能一模一樣。”
星榆輕聲說著。
虛界沒有回應。
乾渴沒有緩解,胸腔中仍有一個空洞在湧動。
“啊……奇怪。”
星榆喃喃自語。
身體邊緣的液體緩緩流動,重新回到人類的輪廓中。
那是她的第二個方案。
如果她不敵監管員——就給予他自己的血液,讓他也成為自己的一員。
只是……很明顯,這一切並未按照預計發展。
她深吸一口氣,讓夜晚潮溼而冰冷的空氣充滿肺部。
左手還沾著溫熱的新鮮血液,那股細微的溫度讓她感到一種說不清的輕鬆與安定。
注視著那灘液體,她的心裡甚至生出一種特殊的衝動。
她不再抗拒那股衝動,任由身體前傾,輕輕一頭栽進了那片黑色的殘痕中。
血水沒過臉頰,碎肉黏著睫毛,視野模糊一片。
她在汙穢與虛實交織之中睜開眼。
視野裡,浮現出資訊。
不是以前簡單的欄位和數值,而是更多。
【姓名:滄星榆】
【代號:Mist】
【狀態:新生期】
【能力:資訊讀取】
【族群編號:---】
【轉化繼承:肢體形變】
【靈質強度:5/34】
【融合程序:10%】
【道途:仁慈道途·「逆轉」】
【階段:覺悟·迷途者·逆轉·「不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