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淵看著沖天的大火,聽著城內傳來的喊殺聲和爆炸聲,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近乎猙獰的疲憊笑容,他搖晃了一下,被親兵扶住。
“成了…世子,圖蘭…破了!火…燒起來了!”
他喃喃道,聲音裡帶著巨大的消耗和一絲如釋重負。
遠處,帖木兒汗的探子看著那沖天的大火,看著城下堆積如山的靖軍屍體,再聯想到側翼那遮天蔽日、始終沒有動作卻壓迫感十足的聯軍煙塵,以及國內不斷傳來的糧草被燒、流言四起、頭人躁動的訊息,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調轉馬頭,瘋了一樣向中軍大營衝去。
……
帖木兒汗金帳。
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
巨大的黃金王座上,帖木兒汗臉色鐵青,手裡捏著一份份急報,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廢物!都是廢物!”他猛地將一份急報狠狠摔在地上,“圖蘭!本汗的圖蘭!囤積著東線半數糧秣軍械的圖蘭!竟然被區區幾萬靖軍攻破了?!守城的都該拿去喂禿鷲!”
一個將領顫聲辯解:“大汗息怒!靖軍…靖軍完全是瘋子!不計傷亡地猛攻!柳文淵那狂生親自督戰,簡直…簡直不要命!我們守軍也傷亡慘重,實在是…”
“傷亡慘重?”帖木兒汗咆哮著打斷他,眼中燃燒著怒火,“你看看探子報回來的!靖軍城下的屍體,比我們守城的還多!他們是慘勝!是拿命填出來的!”
他指著地圖上靖軍側翼那大片區域,“可這慘勝的背後是什麼?是他們那所謂的六國聯軍!主力根本沒動!就看著靖軍拿人命來啃圖蘭!這說明什麼?說明這聯盟是鐵板一塊!靖軍啃硬骨頭,其他人在看戲,等著分肉!”
他越說越心驚,聲音都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國內糧草被燒,人心惶惶,流言說大靖聯合五國要瓜分我們!現在圖蘭又丟了,東線糧草斷絕!側翼還有百萬大軍虎視眈眈…這仗,還怎麼打?”
就在這時,金帳厚重的門簾被猛地撞開!
一個渾身浴血、鎧甲破碎的信使幾乎是滾了進來,臉上帶著無盡的驚恐,嘶聲力竭地喊道:
“大汗!不好了!西境!西境八百里加急!”
帖木兒汗心頭猛地一跳:“西境?奧斯曼?”
信使撲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是…是奧斯曼帝國!他們…他們趁著我國大軍東調,國內空虛…撕毀了停戰協議!二十萬大軍…兵分三路,猛攻我西部邊境!已經…已經連破三城了!守將…守將陣亡!西境…西境告急啊!”
轟——!
如同一個炸雷在帖木兒汗頭頂炸響!
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踉蹌著後退一步,重重跌坐在黃金王座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奧斯曼!
西邊那頭同樣兇殘的猛虎!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腹背受敵!
東邊是啃下他圖蘭重鎮、疑似有草原各部撐腰、悍不畏死的大靖!
西邊是趁火打劫、來勢洶洶的世仇奧斯曼!
國內糧草被燒,流言四起,人心浮動!
二十萬鐵騎孤懸在外,後路堪憂!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這位野心勃勃的帝王。
他死死攥著王座的扶手,指關節捏得慘白,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嗬嗬聲。
完了…全完了!
這仗,不能再打了!
再打下去,別說吞併大靖,他的帖木兒帝國,怕是真的要被這群虎狼…分食殆盡!
金帳內死一般寂靜,只有信使粗重的喘息和帖木兒汗壓抑的、絕望的呼吸聲。
帳外,嘉峪關方向,隱隱傳來靖軍得勝後嘹亮的號角聲,彷彿在無情地嘲笑著他的困境。
帖木兒汗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疲憊和一片死灰。
“來人…”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無盡的頹然,“去…去嘉峪關…遞帖子…請那位漢王世子…洛珩…過營…一敘。”
他頓了頓,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最後幾個字:“就說是本汗…想跟他…掏心窩子…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