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府書房的門被推開時,帶進一股子深夜的寒氣。
洛珩進來,規矩地行禮:“皇祖父。”
“嗯。”靖武帝沒抬頭,手指依舊敲著桌面,眼睛盯著攤開的北境輿圖,“北境都部署的擔子,不輕啊。”
“孫兒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皇祖父重託。”洛珩答得沉穩。
“竭盡全力?”靖武帝終於抬起眼皮,那目光沉甸甸的,像兩座無形的大山壓在洛珩肩上,“北境是穩了,可這京城裡的耗子,還沒抓乾淨吶。”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鎖住洛珩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洛建……朕那好皇兄,命是真硬。你說,他如今會藏在哪個耗子洞裡?嗯?誰又能有這麼大的本事,把他藏得滴水不漏?”
洛珩心頭微微一凜。
老皇帝這話,每個字都帶著鉤子。
他面上不動聲色:“孫兒不知。影龍衛精銳盡出,掘地三尺,定能……”
“掘地三尺?”靖武帝打斷他,嘴角扯出一絲極冷的弧度,“就怕有人通風報信,打草驚蛇!這耗子洞,怕是早就四通八達了!”
書房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燭火噼啪跳動,映得老皇帝臉上的皺紋溝壑更深。
“你那個世子妃,”靖武帝的聲音陡然放輕,卻帶著更重的壓迫感,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洛珩心上,“梁念蘭……朕記得,是梁虎山的女兒?”
洛珩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抬起眼,坦然地迎上靖武帝審視的目光:“是。”
“梁虎山……可是洛建的左膀右臂,死忠。”
“北境初定,百廢待興。你是朕的孫兒,更是北境行營都部署!身系邊疆安穩,容不得半點差池!枕邊人……更要看得清!”
他盯著洛珩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烙印:
“別讓朕失望。也別給那些藏在陰溝裡的耗子……任何可乘之機!”
這話,是信任,更是警告。
像一把無形的刀,懸在了洛珩頭頂。
洛珩回到王府書房時,那股御書房帶回來的寒意還沒散盡。
燭火被窗縫裡鑽進來的風吹得忽明忽滅。
他剛在書案後坐下,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
“噗通!”
一聲沉悶的膝蓋砸地聲。
梁念蘭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磚上,仰著臉,淚水混著絕望在她臉上肆意橫流,嘴唇哆嗦得不成樣子:“世子……求您!救救我舅舅!他……他只是想活命!是被逼的!求您……”
洛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
“救?”洛珩的聲音平平的,沒有任何起伏,卻像鈍刀子割肉,“淬毒的弩箭,射向天子龍攆。這罪,夠誅九族。”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如刀,直刺梁念蘭眼底:
“我拿什麼救?拿我漢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的腦袋,去填一個謀逆弒君的死罪?”
梁念蘭如遭雷擊,渾身猛地一顫,最後一絲血色也從臉上褪盡。
她癱軟下去,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地磚,指甲幾乎要折斷,壓抑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破碎又絕望。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裡——
“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讓人瞬間汗毛倒豎的裂帛聲,從書房厚重的門簾外傳來!
緊接著,是兩聲沉悶的“噗通”倒地聲,像兩袋沉重的沙包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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