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洛珩過繼漢王洛燼膝下,為其嗣子!宗人府即刻辦理玉牒更錄!退朝!”
他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無力。
聖旨一下,塵埃落定。
群臣山呼萬歲,心思各異。
洛宸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狠狠剜了洛燼和洛珩一眼,拂袖而去。
徐明姝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臉色依舊蒼白,卻強撐著維持儀態。
當洛珩站起身,跟隨洛燼準備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太極殿時,一個刻意壓低卻充滿譏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哼,自甘下賤,與朽木為伴,終成齏粉!”
是洛昭。
他故意落後幾步,經過洛珩身側時,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吐出這句惡毒的詛咒。
洛珩腳步未停,甚至連頭都未回。
他只是微微側過臉,眼角的餘光掃向洛昭,一句陰冷的話語清晰地送入洛昭耳中:
“朽木尚可雕,豺狼……只配剝皮拆骨。”
洛昭被那眼神和話語激得渾身一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這時,已經走到殿門口的徐明姝,停下腳步,側過身,臉上又掛起了那副慣有的、悲天憫人的假面,對著洛珩,聲音帶著刻意拔高的關懷:
“珩兒啊,既已認了漢王,往後……好自為之吧。昭兒他深得帝心,常在御前行走,若有什麼難處……”
洛珩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虛偽的表演:
“娘娘費心。只是心思過重,易生……皺紋。您還是多保重自身容顏要緊。”
“你!”徐明姝臉上的假笑瞬間碎裂,精心描畫的柳眉倒豎,一股怒氣直衝頭頂。
她何曾受過如此直白無禮的頂撞和譏諷?
尤其還是當眾!
那句“生皺紋”簡直像一把毒針紮在她最在意的地方!
保養得再好的臉,此刻也因憤怒和羞惱而扭曲,塗著蔻丹的手指死死攥緊了絲帕,劇烈地顫抖著,指著洛珩,卻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略顯粗糙的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將洛珩拽到了身側。
是漢王洛燼。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洛珩身邊,依舊是那副懶洋洋提不起勁的樣子,甚至還當著眾人的面,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打完哈欠,他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目光懶散地掃過氣得發抖的徐明姝,語氣帶著一種護食般的隨意,卻又暗藏鋒芒:
“嘖,聒噪。本王的兒子,輪得到旁人操心?有這閒工夫,不如回去多睡幾個安穩覺,省得……”
他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徐明姝慘白的臉,“……瞎操心,老得快。””
說完,也不再看徐明姝那精彩紛呈的臉色,洛燼拽著洛珩的胳膊,轉身就朝殿外走去。
那背影在寬大卻半舊的玄色常服下顯得有些單薄邋遢。
然而此刻挺直的脊樑和拽著洛珩大步向前的姿態,卻意外地透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挺拔與力量。
洛珩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卻沒有掙脫。
他踉蹌著跟上,目光落在身前這個便宜爹邋遢卻意外的挺拔背影上,感受著拽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上傳來的、與那懶散外表截然不同的沉穩力道。
冰冷的眼底,一絲微不可察的波瀾悄然滑過。
此爹……雖如朽木,但,或可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