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春山莊的暑熱,終於在八月末幾場淅淅瀝瀝的秋雨中徹底消散。
雨水洗刷著琉璃瓦,順著屋簷滴落,在青石板上濺開細小的水花,空氣裡瀰漫著溼潤的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帶著一絲沁入骨髓的涼意。
湖邊的垂柳,柳絲已不復盛夏的翠綠,染上了幾分蕭索的淺黃,預示著這段避暑的悠閒時光即將走到盡頭。
轉眼間,時節已邁入九月,山莊內外都透著一股將要離去的氣氛。
宮人們手腳麻利地收拾著行裝,將夏日的紗帳羅衾打包封存,換上厚實的秋季用度,為啟程迴鑾紫禁城做著各項準備。
白若曦站在聽瀾軒的窗欞邊,身上披著春桃剛為她添上的月白色雲錦披風。
她的目光穿過庭院,落在那些被秋風捲起、打著旋兒落下的枯葉上。
她的心緒,也如這初秋的湖水,表面平靜,深處卻暗藏著湧動。
回宮的日子近了。這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身處京城鳳鸞宮內,據說已然“脫胎換骨”的皇后,蘇雅嫻。
“只要皇上沒有下達廢后的旨意,那麼無論她曾經歷過什麼,蘇雅嫻永遠都是六宮之主。”白若曦在心中清晰地認知到這一點。這份來自法理與名分的壓制,是所有覬覦後位之人頭上揮之不去的陰影。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後宮是中宮皇后、麗貴妃、德妃三足鼎立的局面。
三方互相牽制,高位者不敢輕易妄動,給了底下的小嬪妃們鑽營攀爬的空間。
那時的蘇雅嫻,沉浸在二公主夭亡的巨大悲痛中,心智大亂,精神恍惚,這才給了她以及許多人可乘之機。
可如今的蘇雅嫻,截然不同。
她沒有了二公主這個可以被輕易攻擊的軟肋,又經歷了長達數月的禁足磨礪。
這種磨礪沒有摧毀她,反而讓她沉澱下來。
蘇承恩在邊疆立下赫赫軍功,整個蘇氏家族的榮光,都成了她堅不可摧的後盾。
現在的她,恐怕已經是一塊堅冰,難以撼動。
白若曦不是沒有想過要永絕後患。
在蘇雅嫻被禁足鳳鸞宮,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那段時日,她也曾動過心思,試圖尋找機會,徹底拔除這個最大的隱患。
她曾讓琳琅設法收買鳳鸞宮一個負責採買的小太監,又曾想透過送去的膳食做些手腳,可惜都失敗了。
鳳鸞宮被皇帝的人守衛得異常森嚴,內外訊息隔絕,任何異常的舉動都會被立刻察覺。
如今蘇雅嫻解了禁足,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再想動她,更是難如登天。
“娘娘,京城小祿子捎來的密信。”琳琅邁著細碎的步子,悄無聲息地從外面進來。她雙手呈上一枚小小的蠟丸,這是他們之間最隱秘的聯絡方式。白若曦特意將辦事得力的小祿子留在京城,就是為了時刻掌握宮中,尤其是鳳鸞宮的動向。
白若曦接過蠟丸,用指甲掐開封口,從裡面取出一張卷得極細的紙條。她展開細細看過,黛眉不自覺地微微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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