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的房間裡,燈火卻依舊明亮。
她捻起一根金線,小心翼翼地穿過針眼,屏住呼吸,將針尖刺入繡繃上的龍紋圖案。
才走了不到半寸,只聽“啪”的一聲輕響。
線,又斷了。
這已經是今晚斷掉的第十七根了。
蘭溪煩躁地將針線扔在桌上,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這根本沒法繡。
再這麼下去,別說端午節前完成,就是繡到明年也繡不完。
她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子裡飛速盤算著對策。
去內務府要新線?不可能,他們只會說沒有。
向張嬤嬤稟報?
那更是自投羅網,只會被扣上一個辦事不力、甚至是故意怠慢的罪名。
到底是誰,佈下這個局,就是要看她走投無路的樣子。
可她蘭溪,是那種會坐以待斃的人嗎?
前世在職場,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比這更噁心的坑她都爬出來過。
就在她心煩意亂之際,房門被極輕地敲了兩下。
蘭溪警惕地起身,走到門邊,壓低聲音問:“誰?”
門外傳來一個細弱蚊蠅的聲音:“蘭……蘭小主,是我,劉鶯兒。”
是那個第一天被掌嘴的秀女。
蘭溪有些意外,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了門栓。
劉鶯兒怯生生地站在門口,手裡攥著一個小小的紙包,看見蘭溪,像是受驚的兔子,連忙低下頭。
“這麼晚了,有事嗎?”蘭溪問。
劉鶯兒將手裡的紙包往前遞了遞,聲音帶著顫抖:“我……我聽見您房裡有聲音,猜您還沒睡。那天……謝謝您沒笑話我。”
蘭溪這才想起,那天劉鶯兒捱打時,自己確實沒跟著別人起鬨,只是覺得這宮裡的規矩既可悲又可笑。
沒想到這姑娘竟記在了心裡。
“一件小事罷了”蘭溪接過紙包,入手溫潤,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這是什麼?”
“是我家鄉特產的蜂蠟,用它來潤一潤絲線,線就不容易斷,而且繡出來的花樣也更有光澤。”劉鶯兒說完,像是怕她拒絕,急急忙忙地福了一福,“小主快收下吧,我就不打擾您了。”
說完,她轉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蘭溪捏著那包小小的蜂蠟,站在門口,久久沒有動彈。
她低頭,藉著月光開啟紙包,裡面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淡黃色蠟塊,散發著好聞的甜香。
這黑暗的宮牆之內,竟然還有人願意釋放一絲善意。
雖然微弱,卻足以點亮一盞燈。
蘭溪回到桌邊,重新拿起那截斷掉的金線,在蜂蠟上輕輕刮過。
原本乾澀的絲線,瞬間變得柔韌順滑,還帶著一絲光澤。
她重新穿針引線,這一次,金線穩穩地在繡繃上游走,再也沒有斷裂。
蘭溪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她抬眼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宮牆。
想看我的笑話?
那就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