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禿髮傉檀作戰經驗豐富,他知道這種愣頭青打法不會持久,而且破綻極大。自己只要挺住這幾下,後續對方必非自己對手。
雙馬錯鐙回頭,只分開十幾步的距離,便再一次對沖過來。劉勃勃高舉鐵骨朵再一次的橫掃而至。這回,禿髮傉檀沒有強行格擋,他知道這挾戰馬衝鋒之力的一擊必然極為兇狠,自己不必硬接。於是在馬上前俯,身體緊貼著馬背滑向馬背一側,整個人像是脫離了馬背一般,身體在馬背側首探出,手中大刀斜向前撩出,來了一手‘海底撈月’。
這正是禿髮傉檀的絕技,別人以為他身子雄壯,在馬背上必然不靈活。但其實,禿髮傉檀身體控制能力極強,且騎術絕佳。這一手海底撈月,不知讓多少對手吃癟。
劉勃勃鐵骨朵掃空,失去了對方的蹤跡。正驚駭間,見一刀寒芒自下而上撩向自己的胸腹之間,暗叫不好。此刻鐵骨度用力已老,已經無法收回格擋,情勢危急。電光石火之間,劉勃勃迅速鬆手放棄鐵骨朵,同時腰間長刀已出鞘,擋在胸前。
但聽令人牙酸的刺耳的摩擦聲響起,同時火星四濺。禿髮傉檀的大刀沿著長刀摩擦向上,發出刺耳的聲音。長刀畢竟是輕兵刃,格擋也是權宜之間的急中生智。巨大的力道讓劉勃勃把握不住,長刀脫手而出飛上夜空,同時劉勃勃的胸口的盔甲被對方大刀的刀尖挑開。鎖甲破了一大片。
“哈哈哈,小子,你命休矣。”禿髮傉檀的大笑聲響起。身子已經回到馬背之上,大刀也已經回刀橫削而至。
劉勃勃心頭冰涼。此刻鐵骨度丟了,長刀飛了,手中已無兵刃,自己已經是必敗之局。一瞬間,劉勃勃心中悲憤不已。自己終究還是沒能成功。計劃已經夠有效了,自己能有和禿髮傉檀單挑的機會,這已經是極好的機會了。身後自己的騎兵在死亡,對方兵馬已經反應過來,正在不斷的增援,然而自己卻不能利用這個機會和空隙解決禿髮傉檀。自己怎麼對得起他們的犧牲。
大刀橫掃而至,劉勃勃來不及想這些,他能做的不多,憑著本能,他將身體傾斜,整個人從馬背上摔落在地。大刀的殘影在頭頂劃過,劉勃勃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落馬意味著死亡,那是毋庸置疑的。雙方對戰,落馬的一方將失去全部的優勢,淪為被對方碾壓的一方。禿髮傉檀大笑著縱馬踐踏而來,劉勃勃在地面上翻滾著,躲避對方的攻擊。大刀砍在地面上,濺起無數的砂礫,禿髮傉檀的笑聲很刺耳,很得意。
劉勃勃奮力站起身來,他抓住了禿髮傉檀大刀揮出的間隙站在地面上。禿髮辱檀縱馬上前,大刀舉起,兜頭砍來。劉勃勃站立不動,他不能跑,逃跑便意味著死亡,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最多幾步便被追上砍殺,他直面著近在咫尺的禿髮傉檀,直面著砍下來的大刀。
突然間,劉勃勃縱身躍起,不退反進,雙手抓住了禿髮傉檀戰馬的轡頭。那戰馬張口撕咬,雙蹄亂蹦,劉勃勃死抓著不放,雙手擰動馬頭,用盡全身氣力,口中發出怒吼之聲。
“稀溜溜!”戰馬悲鳴掙扎,但是根本掙不脫的雙臂,但聽得轟隆一聲響,電光石火之間,那匹戰馬連同馬背上的禿髮傉檀一起被扳倒在地。
這是草原遊牧民族中常見的制服牛羊馬匹的做法,但不是什麼人都能辦到。需要瞬間的爆發力,扭動牛馬的頭顱將它們撂倒。但對於禿髮傉檀的這匹馬而言,那是強壯高大的戰馬,氣力更大更沉,那可不是一般的壯漢能夠做到的。劉勃勃做到了,他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硬生生連人帶馬將其撂倒。
禿髮傉檀摔了個七葷八素,但他反應迅速,連忙脫離馬鐙要起身時,劉勃勃已經縱身撲了上來,雙手如鐵鉗一般掐住禿髮傉檀的脖子,雙腿鎖絞,身子滾動,將禿髮傉檀控制在懷中。
禿髮傉檀奮力掙扎,反手摟著劉勃勃的脖頸往前猛勒,兩個人都是身材高大之人,手長腳長,此刻如八爪魚一般的扭在一起,翻來滾去。
周圍兵士圍攏上前,手持兵刃卻不敢下手,生恐傷及己方之人。那兩個人在地上翻滾著,互相控制著對方,蠻力之下,雙方的骨頭嘎嘎作響,脖子憋得通紅,陷入難以分解的狀況。
劉勃勃的手緊緊地勒著禿髮傉檀的脖子,勒的禿髮傉檀透不過氣來,血液中的氧氣慢慢耗盡。禿髮傉檀卻也找到了機會,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向著劉勃勃的腰間刺進去。劉勃勃感覺到了腰間的刺痛,他手上猛然加力,勒的禿髮辱檀直翻白眼。
“放下匕首,不然我只要一使勁,你喉骨便碎,死在當場。”劉勃勃喘息著怒吼道。
禿髮傉檀手上匕首停止,他面孔紫漲,從嗓子眼裡擠出聲音來:“鬆一些,鬆一些,我有話說。”
劉勃勃手臂放鬆,禿髮傉檀大吸一口氣,叫道:“劉勃勃,你殺了我,你也活不成。你我何必玉石俱焚?”
劉勃勃道:“我並不想和你同歸於盡,但是,你率軍攻我,我不得不跟你拼命。我本奉姚興之命進攻呂氏,無意同你作戰。你既要攻我,那這都是你自找的。”
禿髮傉檀叫道:“你鬆手,這其中有誤會。劉勃勃,你我無冤無仇,何必殺個兩敗俱傷。我率軍前來,是擔心你們攻我。莫如……莫如你我休戰,有事好商量。”
劉勃勃沉聲道:“禿髮首領,我若放了你,你反悔了,我和我的兵馬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禿髮傉檀怒道:“本人信守諾言,何曾食言?我可對我匈奴先祖發誓,必不會反悔。你也是匈奴人,你我同族之人,當知向先祖發誓的份量。”
劉勃勃聞言,手臂慢慢的放鬆。禿髮傉檀為表誠意,將手中匕首遠遠丟擲,劉勃勃這才將手臂完全鬆脫。一瞬間,兩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躺在地上,不斷的喘息。
周圍有兵士試圖上前,禿髮傉檀大聲吼道:“統統停手,統統停手。不要再打了。”
劉勃勃也大聲叫道:“傳我命令,全部停手。”
戰場上本來廝殺成一團。不光是此處營地殺的昏天黑地,在劉勃勃襲營的時候,鬼城中的步兵衝了出來,配合襲營行動,將大批禿髮族騎兵拖在戈壁上。雙方都死傷嚴重,滿地狼藉。得到命令後,這才相互脫離戒備。
禿髮傉檀站起身來,感覺脖子處頗為疼痛,適才被勒的不輕,喉管都充血了,吞嚥都感到不適。
他撿起一旁的大刀,杵在原地站著,喘息著看著劉勃勃道:“到此為止,到此為止。我即撤軍,你們自去攻呂氏,和我無關。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劉勃勃爬起身來,手臂幾乎脫力。腰間傷口鮮血汩汩,適才被禿髮傉檀的匕首刺入很深,幸而不及內腑,只入皮肉,無性命之憂。
“禿髮首領言而有信,令人佩服。我劉勃勃生平未遇敵手,沒想到,禿髮首領強悍如斯,我竟敗在你手上。”劉勃勃喘息道。
禿髮傉檀喘息笑道:“你也不錯,你武技超群,居然這樣都能翻盤,佩服佩服。是條漢子。我匈奴之族,已甚少有你這般勇猛之人,徑自同我拼命,哪有你這種打法?舍了七千兵馬為餌,竟瞞過我耳目來襲我。”
劉勃勃道:“禿髮首領實力強勁,兵馬眾多。我自知不敵,不得不冒險。禿髮首領果然是英雄人物,名不虛傳。”
禿髮傉檀哼了一聲,兩人大眼對小眼對視片刻,忽而齊聲大笑起來。
“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今日就算你我結識,劉勃勃,我知道你是誰。你鐵弗部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沒想到劉衛辰之子如此勇猛,鐵弗部或有崛起之望。我也不為難你,你自領軍而去便是。”禿髮傉檀道。
劉勃勃沉聲道:“多謝禿髮首領。一諾千金,令人欽佩。我匈奴族中,有禿髮首領這樣的人物,日後當縱橫天下,何須臣服他族。禿髮首領,今日見你氣概,我倒有結交之意。也有些衷心之言想告知禿髮首領,不知可有榮幸請禿髮首領喝一壺酒,敘敘話。”
禿髮傉檀沉吟片刻,大笑道:“好,天要亮了,不如你我收兵,各自安頓。天亮之後,你我於溪畔飲酒說話。”
劉勃勃大喜,點頭答應。當下兩人拱手道別,各自率領兵馬收攏安頓,打掃戰場。
天亮時分,劉勃勃策馬攜酒而來,禿髮傉檀已然在溪流河灘之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