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坐在阿爹的背上,慢條斯理的磨著院子原本砍柴用的柴刀。
“你婆娘死前也算是有點價值,不過怪就怪她太多嘴,接活的事兒不該讓家裡知道……”
是啊,中書令的獨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的人怎麼可能不通女紅呢?
柴刀落下飛濺起了一片猩紅的細雨,阿爹愣是骨氣的咬緊牙關,沒有出聲。
他怕啊!怕自己的傻閨女一個沒忍住,哭出聲惹來殺身之禍。
家丁蒐羅了一圈確認家裡沒有其他人這才將刀隨手一丟,點了一把大火瀟灑離開。
宋長樂從房樑上下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是火舌狂舞,濃煙滾滾,她跌跌撞撞的跪到了阿爹的面前。
被割開的喉管咕嘟咕嘟的冒著猩紅的血液,他一張一合的嘴唇從始至終都在重複兩個字:“活著。”
如果宋長樂不是為了祈禱平安和順到房樑上掛風鈴而意外逃過一劫,宋家就已經絕戶了。
宋長樂不是沒有想過報官,但出了家門看見的就是十里長街,鑼鼓喧天。
安寧侯娶妻,中書令獨女出嫁,喜慶的紅毯從孃家鋪到了侯府。
好不風光的排場,就連開封府尹都在拱手恭賀的隊伍之中。
風捲起了花轎簾的一角,新嫁娘身上的鳳冠霞帔紅的人眼生疼。
“大好的日子,你要報官?去去去,哪裡來的瘋婆子,侯夫人是你能隨意汙衊的嗎?”
莫說是開封府尹,沒等近身宋長樂就被衙役嫌棄地推搡到了一旁。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身邊的衙役況且如此,正笑眯眯觀禮的府尹又怎會是良善之輩?
走投無路之下,宋長樂想到了告御狀,然而天子安住於紫禁城中不知百姓疾苦,豈是宮門口日日徘徊能夠得見的?
好在老天長眼,宋長樂日復一日的詛咒雖然沒能咒死薛明珠,她嫁進永寧侯府卻遲遲沒有誕下子嗣。
七出之條,除了為首的不順父母,最嚴重的就是膝下無子。
坐不住的薛明珠開始暗地裡蒐集合適的丫鬟時,宋長樂就倒貼錢財的被買進了永寧侯府。
“夫人,這看著就是個啞巴的,您別為了這種賤丫頭置氣,今早庫房送了新的雲錦來,您賞眼去瞧瞧?”
青柳捏著細膩的帕子,一根一根仔細地擦拭薛明珠浸溼的指尖,一面攙著她轉身就要離開。
宋長樂垂著頭,直到腳步聲消失在迴廊盡頭,才就著婆子的手穿上絲緞寢衣。
因著是夫人的替身,婆子走前沒敢將燈點的太亮。
只留了盞錫燈在五步外的矮几上,那點光暈堪堪染亮床帷前的流蘇穗子。
紅燭淚堆成赤色小山,宋長樂以為今晚可能要功虧一簣時,門“吱呀”一聲,濃重的酒氣混著檀香味漫過來。
宋長樂剛要支起身子,黑影已籠罩床榻。
鼻尖殘留的澡豆香是薛明珠慣用的蘭花味,男人毫不猶豫地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