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明輝指著衚衕口圍牆下的一塊空地,又說道:“你們得問問老熊,他當時就坐在小板凳上,他應該看到了。”
“你說的老熊,全名叫什麼?”
“叫熊余文。”
陳勝疑惑道:“晚上十點多了,他打鐵還有生意嗎?”
史明輝點頭:“現在不都好多人下崗了嘛,老熊一家人都下崗了,全家就靠他掙錢餬口,他不拼命幹,一家子怎麼生活?”
江北楓接過話茬:“既然要養活一家人,那今晚這老熊怎麼提前收工了?”
“老熊今天過生日……”
史明輝話還沒說完,孫正瑞就帶著人過來了。
之前他沒騎車也沒開車,看來熊余文家離這兒不遠。
熊余文四十多歲,背駝得厲害,但走路速度挺快。
江北楓從他身上聞到一股煤炭和鐵屑混合的味道,和他打鐵鋪散發的氣味一模一樣。
孫正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向陳勝點頭示意。
陳勝看向熊余文:“你就是老熊吧?”
“是我。”
“你平時打鐵的鋪子擺在什麼地方?”
熊余文走到紅磚圍牆下,指著一片油漬斑斑的牆根:“就這兒。”
江北楓看了一眼,這個位置離衚衕口不到十米,如果有人從衚衕口經過,確實能看清對方的臉。
陳勝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熊余文:“你見過這個女人嗎?”
熊余文沒有立刻接,而是看向史明輝,史明輝向他點點頭,示意他放心,他這才接過照片。
畢竟在當時,警察不太受老百姓待見。
一旁的孫正瑞馬上拿出手電筒,將光亮照在相片上。
這張照片是譚傑和馬小染的結婚照,因為馬小染生前沒有單人照,照片上譚傑的部分被剪掉了,只剩下馬小染的半截。
相片裡,馬小染穿著大紅色衣服,坐在照相館的凳子上。
她嘴唇塗著鮮豔的口紅,梳著高髻盤發,這是九十年代女性結婚時常梳的髮型。
頭髮全部向後梳,頂部隆起形成飽滿的圓弧,髮尾收成低髮髻,搭配著水鑽髮網或者珍珠插梳。
在旁人眼中,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結婚照,但在江北楓看來,卻極具時代特徵。
照片上的馬小染笑得很開心,眼神中滿是對婚姻和未來生活的憧憬。
可一想到她遇害時絕望的眼神、殘破的嘴唇以及慘遭殘害的身體,江北楓就有些恍惚,彷彿照片上的女人根本不是那個遇害的馬小染。
這時,陳勝提醒道:“老熊,你仔細看看,見過她沒?”
“見過。”熊余文很乾脆地點頭。
陳勝抿了抿嘴,繼續問:“你什麼時候見過她?”
“昨天……不對,是前天晚上。這女的揹著個孩子,每天晚上都從這條衚衕下去,應該是住在下面的中山巷吧?”
“除了她,你還看到其他人了嗎?”
“她過去之後,又有個女的進了衚衕。”
“這個女的多大年紀?長什麼樣?”
“四十來歲,穿著碎花襯衣,模樣嘛,我也說不好,反正感覺那女的鬼鬼祟祟的。”
孫正瑞在一旁催促:“你再好好想想,能不能回憶起那女人具體長什麼樣?”
“我……”
熊余文有些為難地撓撓後腦勺,他手指上有好幾處疤痕,指甲縫裡全是油汙。
他突然問道:“有筆嗎?”
陳勝驚訝道:“你會畫畫?”
“我平時除了打鐵做農具,也做些鐵製工藝品,平時要畫圖紙,能簡單畫幾筆。”
江北楓趕緊把自己的筆記本和鋼筆遞給他。
因為沒有地方坐,史明輝便從自己的報刊亭裡拿出一張小木凳。
熊余文坐下後,把筆記本放在膝蓋上,佈滿老繭的手握著鋼筆,卻遲遲沒有下筆。
由於燈光太暗,孫正瑞的手電筒一直舉著,光暈始終照在筆記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