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雅間裡,孫悟空翹著二郎腿拍桌子:“今兒俺做東,誰不吃誰是小狗!”
第一道菜上桌時,玄清子的筷子“噹啷”墜地——白瓷碗裡浮著琥珀色湯汁,細如米粒的淡粉碎末漂在表面,湊近才聞見淡淡禽香。“這是......”他皺眉。
“雀舌羹!”店小二賠笑揭開銀罩,“三百隻鵪鶉舌燴成,小人親自去獵戶莊子挑的活物......”
“荒唐!”玄清子猛地起身,道袍掃翻了醋壺,“三百條性命換一口湯?你可知殺業......”
“師兄且慢!”孫悟空撈起湯匙就往他碗裡舀,“您瞧這舌頭,處理得乾乾淨淨,沒見半點血沫子!”
他抹了把嘴,尾巴卷著酒壺往眾人杯裡倒。
“俺問你,獵戶捕鵪鶉賣錢,是不是能給娃換件棉衣?廚子燉這湯拿工錢,是不是能給老孃抓副藥?店小二跑堂賺賞錢,是不是能給心上人買匹花布?”
玄清子的訓斥卡在喉嚨裡,眼睜睜看著黃澄澄的湯汁灌進碗裡,鼻尖縈繞的鮮香勾得胃袋直顫。
他強作鎮定地撫須:“即便如此,也不該......”
“錯了錯了!”孫悟空拍著桌子震得碟子裡的花生米亂跳,“咱吃這碗羹,是給天下人開活路!
你想啊——獵戶賺了錢,會再去買捕網,織網的匠人有活幹了;廚子領了賞,會去買新菜刀,打鐵匠有生意了;店小二攢夠錢,要蓋新房子,泥瓦匠也有飯吃了!”
他掰著手指頭數數,忽然壓低聲音:“再說了,這鵪鶉若不被咱吃,指不定就被豺狼叼了去,豈不是白瞎了一條性命?”
滿堂寂靜,弟子們的手懸在半空,眼神在羹湯與玄清子漲紅的臉之間打轉。
不知誰的肚子“咕嚕”響了一聲,驚得眾人齊刷刷看向玄清子——他正盯著碗裡的湯匙,舌尖快速舔過下唇,道袍袖口掩著的手指正偷偷勾住桌布往自己跟前拽。
“師弟所言......”他清了清嗓子,玉簪在燭火下晃得發顫,“倒也有幾分道理。我等修行之人,當以‘眾生皆苦’為念,這‘度人’嘛......”話音未落,湯匙已扎進碗裡,鵪鶉舌混著湯汁的吞嚥聲,蓋過了樓下酒客的猜拳聲。
過了幾天,孫悟空硬把五個縮頭縮腦的方寸山弟子推進賭場的朱漆大門。
“都別怕!”他拍著腰間鼓囊囊的錢袋,在賭桌上敲出“咚咚”響,“今兒帶你們做件天大的善事!”
眾人剛在梨花木桌邊落座,莊家便堆著笑捧來骰子盆。
孫悟空蹺著二郎腿說:“聽好了——咱們不叫賭,叫‘氣運勘驗’!。若是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氣運好壞呢?這不是賭,而是根據每個人的氣運重新分配財產。”
他屈指彈得骰子在盆裡骨碌碌轉:“下山歷練能不能撿到寶貝、遇不遇得上貴人,全看眼下手氣!”
“可、可這是......”一名小師弟攥著道袍下襬,眼睛盯著隔壁桌紅著眼眶的賭徒,聲音發顫。
“重新分配錢財懂不懂?”孫悟空猛地掀開盆蓋,四個六點在燭火下泛著青光,“富人贏了錢買田宅,窮人贏了錢換米糧,本質上都是流通!
再說了,這些銀子若被貪心鬼贏去,指不定拿去放高利貸;要是落咱手裡......”
“救濟災民!”小師弟忽然舉手,眼睛亮得像點了燈。
孫悟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震得他差點栽進骰子盆:“孺子可教!就像上個月咱用贏來的三十兩銀子,給一可憐的寡婦蓋了三間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