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追隨趙安出關的新兵和整合兵馬,經過這一戰悉數加入趙家軍之事,蕭寧已經聽說了。
如今又看到他們這等決心與士氣,她不免感慨這天下的命途註定在這麼一群心懷百姓,捨生忘死的將士身上。
留守洛京的兵馬也很像他們。
那個扶不起的弟弟在逃往金陵時,把禁軍和京畿營的精銳都給帶走了。
只留給她五萬兵馬守城,還有不少老弱病殘。
在韃子的一次次猛攻之下,戰死的將士達到了兩萬多。
有賴於將士們的信任、城中百姓的支援,還有趙安及時來援,洛京是守住了,可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守的不僅僅是洛京,還有洛京周圍的廣袤區域。
洛京在,它們哪怕被韃子奪了去,那也有奪回的希望。
洛京一旦失守,大江以北將盡數淪陷。
那便不再是亡不亡國的問題了,而是可能滅種啊!
人可以死,種又怎能滅?
中原人在這片大地之上繁衍生息了數千年,雖屢遭異族入侵,朝代也是一再更迭,但是傳宗接代和文明的火種從未斷絕啊!
要知道韃子在奪得塞北十六州後,將人分為三六九等,中原人一律最低賤,甚至為了所謂“純淨”中原人的血脈,韃子會在中原人娶婆娘時,奪取她們的初夜……
除此之外,還動輒斬殺長得像中原人的嬰兒,美其名曰“除羔”!
這事早在中原傳得沸沸揚揚。
所有人都很怕。
可很顯然,怕是沒用的。
需要有人像這些戰死的英烈一樣站出來。
她心情沉重地端起酒杯道:“趙兄,還有諸位兄弟們,讓我們一起敬英烈!”
趙安亦是鄭重道:“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敬英烈!”
“敬英烈!!!”
所有人同時舉杯,然後緩緩地將酒水倒在面前。
同樣是連敬三杯後,蕭寧示意眾將士坐下用膳,然後扭頭對趙安道:“趙兄,如今天下的局勢每天都在變化,你也不必刻意瞞我,還是都告訴我吧。”
“不瞞你說,我是抱著恕罪之心在做這一切。追根究底,都是蕭氏皇族有愧於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我身為蕭氏皇族的一員,也是難辭其咎。”
猶記得韃子大舉南下時,蕭湛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她察覺後萬般哀求,甚至在宮門前長跪不起,不知道昏厥了多少次,但都沒能讓他改變主意,只好請纓留下鎮守洛京。
那個時候她真的好恨。
恨父皇在位時,自己還是太過謹慎了,雖有所佈局,但遠遠不夠。
恨自己在鬥主和派的時候,反被親弟弟給擺了一道,從而讓六大世家掌控朝堂,和她形成了制衡,以至於後來許多事都是有心無力。
也恨自己不夠心狠手辣。
蕭湛南逃時真該一刀砍了他!
大靖立國三百多年,昏君和庸君是不少,可哪有逃跑的皇帝?
他就是死,也應該死在京城,死在龍椅之上!
趙安早就看出她的心理包袱很重了,喝了一口酒道:“蕭兄,恕我直言,大靖積弊已深,實亡於六七十年前的神宗一朝,那時宦官當道,黨派林立,神宗皇帝痴迷享樂,不問朝政,還一味縱容寵臣殘害忠良……”
“先帝又修仙問道幾十年,算是徹底把大靖給掏空了。當然,在我看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陛下是繼承了一個爛攤子,可沒啥主見,又做出逃跑之舉,也是為人所不齒!”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蕭寧嘴唇發抖,美眸閃爍道:“你……你說得真好!我還是那句話,都這個時候了,咱們哪裡還需要避諱什麼?你有話直說!”
“其實蕭兄已經盡力了。”
趙安坦誠道:“若是沒有你在朝中壓制主和派,又那麼幫我,我不可能在西北崛起得那麼快,也就不會有今日的趙家軍。”
“關中各大要塞,也都因你提前安排了忠勇之士鎮守,我才能事半功倍地平定叛亂並且讓關中免遭韃子屠戮。洛京也是因為你率著將士和百姓們堅守了那麼久,如今才可以化險為夷!”
“趙百品說得沒錯。”
刁莽大聲道:“殿下,我也是近來透過唐績之口才得知,當年我遭人陷害,也是你在暗中幫我,不然我可就不是被貶去西北那麼簡單了。皇族之中,別人我不服,但是就服你,你真的不必自責!”
周瑤連忙道:“其實殿下這些年保下了很多像你這樣的忠勇之士。只是她覺得你們應該被重用,而不該被那麼對待,一直心存愧疚,都不願提起……”
“我只是做了我本該做的,卻沒有阻止那些不該發生的啊!”
蕭寧嘆了數聲後,衝著趙安道:“趙兄,咱們還是回到最初,聊局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