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是有特殊的地方嗎?還是魂導器?”
戴沐白搖了搖頭。
“不。”
“只是普通的弓。”
鐵匠樓旭重複著:“普通的弓?”
他的心中先是有些自恃其才的不忿,旋即自嘲一笑。
年少時,他鍛造的東西,那可是鐵匠協會會長都認可的造物。
沒有想到過去幾年,自己竟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樓旭頓覺得悲涼,卻也有種破罐子破摔感。
仰脖灌了一口酒,神色越發疏狂,道一句:
拿來!
一把胡亂抓起圖紙,掃了一眼。
然後臉上的輕狂不忿,瞬間凝固。
樓旭的視線彷彿被宣紙畫給吸了進去,雙眸漸漸瞪大,心中越發震動。
前所未見的設計思路。
精妙地甚至於到了厘這樣的刻度。
對於材料的材質要求極為苛刻。
幾乎每一個部件的材料都不同,甚至於有幾個部件內部構造同樣複雜。
佔據了好幾張圖紙。
他心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個三殿下該不會閒地沒有事情做,故意拿著這麼個東西來消遣自己吧。
但是他立刻將這個念頭給打散掉,並不是他相信戴沐白的為人。
而是他相信,這樣精密得,甚至於給他一種美感的圖紙,是絕不可能胡編亂造的。
他信賴圖紙更甚於人。
樓旭低下頭,看著這一套弓箭體系的究極造物,一頁一頁快速翻動,然後再嘩啦一下翻到了第一頁。
慢慢去看,越看心中就越是震動,越看越是不敢相信。
天下竟然還有這種,獨特於已知體系之外的設計!
他心中不斷推演。
在只有他能夠感知到的層次上,精神模擬組合出各個材料的特性,精行了基礎的設定和嘗試,因為只是短暫嘗試,而這一份圖紙同樣精密,他只是嘗試模擬了一部分。
然後嘗試拉弓。
他可是二十歲就成為了鐵匠大師的存在。
幾乎瞬間判斷出,這種結構射出的弓箭,射出的弓箭將具備理論上最為極限的直線箭道。
精妙!
無需藉助魂力,這是何等美妙的設計!
這樣的設計,美,實在太美了!
此乃是器之美,是術數之美!
樓旭幾乎要忘記戴沐白,徹底沉迷於其中。
他發現設計者似乎故意沒有去考慮各種材料特性的問題。
在這樣精密的設計之下,仍舊留出了大片的空白。
看似是有漏洞,但,這樣反倒可以讓鐵匠更為自由地發揮。
尋常的鐵匠會頭痛於那種精妙的設計難以在現實中實現。
會因為不知如何配比材料特性,以發揮出這張弓的最大能力而煩躁。
但是這些對於他都不是問題。
他姓樓,是鐵匠大師!
此刻只覺得精妙而美,一個個思路在腦海中升騰,落下。
樓旭如同喝了一大壇醇酒,幾乎有微醺欲醉的感覺。
然後他突然反應過來,注意到了一個避不開的問題。
那就是,戴沐白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畢竟已經和少年時那個單純的工匠不同了。
也有自己的思慮。
既然有這樣的一張圖紙,為何要給自己用?
不,更關鍵的問題在於,戴沐白這個被近乎於流放的皇子,怎麼可能得到這樣一把弓?
樓旭摸了摸圖紙。
墨痕未乾,是剛剛畫好的。
他對於氣味和材質有天然的敏銳,聞得到戴沐白身上的墨汁味道。
這圖紙,正是殿下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