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一家老小都聚在屋裡，各自忙活著手頭的事。
幾個小崽子圍著兩隻狗子轉圈圈，也分不清到底是他們在逗狗，還是狗在逗他們……
餘父把手裡的煙鍋在桌沿上“咚咚”敲了兩下，屋裡漸漸安靜下來。
“趁著今兒村裡分紅，咱家也把家裡的錢分一分。”
“新房子那邊呢，差不多要完工了。我找先生算過，臘月二十五是個搬家的好日子。”
他摩挲著光滑的煙鍋杆子，聲音低沉了些：“照理說，本該是我這當爹的給你們兄弟幾個起新房子的。
可我這輩子沒多大本事，跟你娘苦了大半輩子，手裡攢的那點錢，還不夠給你們起一個新房子……這回新房子能蓋起來，全是靠你們哥仨自己掙回來的……”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點釋然，“不管咋說，這房子總算是立起來了，我這心裡頭一樁大任務，也算是了了……”
餘坤安三兄弟聽著老父親掏心窩子的話，眼眶都有些發熱發酸。
“阿爹！您快莫這麼講！”餘大哥聲音有點哽，“要不是沒有您老裡裡外外張羅，這房子哪能起得這麼板扎？村裡誰不眼紅咱家這新房子！”
“就是啊阿爹，”餘二哥趕緊接話，“從打地基到上樑，哪樣不是您老緊盯著？您操的心比誰都多！”
餘父擺擺手，又用煙鍋敲了敲桌面：“行了，莫打岔，聽我把話說完。從今兒起，咱家是分賬不分灶。”
“先把公賬上的錢分了。你們呢，就按自己的心意，該採買的採買，該置辦的置辦。搬家前，還在一處吃飯。等搬了新家，米麵糧油我都給你們備齊，再各自開火做飯。”
他頓了頓，吸了口煙，又道：“地裡的莊稼，這季還是一起收，收完了再分地。你們看，有沒有啥意見？”
“阿爹，您說了算，我們都沒得意見！”餘大哥率先表態。
“對！您老說了算！”餘二哥和餘坤安連忙附和。
餘父點點頭，這才從懷裡掏出個洗得發白的藍布包，小心翼翼地攤在桌上。
裡面是一疊疊得整整齊齊的鈔票，還有一本邊角磨得發黃的小本子。
“這是咱家的賬本。”餘父粗糙的手指在泛黃的紙頁上輕輕摩挲，
“分田到戶那會兒，賬上還剩156塊錢。”
他翻過一頁，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驕傲，“後來你們哥仨進山挖藥、賣山貨，陸陸續續掙回來2247塊多，這回村裡分紅，又得了314塊…
後面就是大大小小的開銷了，買地基…買馬…建房子…雜七雜八算下來，公賬上最後還剩531塊6毛。”
餘父把鈔票仔細地分成四小摞：“我跟你娘留一份養老。剩下你們三家平分，一家133塊。”
“阿爹，這錢不用給我們分了！”餘坤安立刻開口，“我們後面幾次進山都掙了些錢的，這錢您跟阿孃留著用就好！”
餘大哥和餘二哥也連聲附和。
見兒子們都要推辭，餘父眼睛一瞪：“分家就要能分清的給分清楚！這是規矩！”
餘母早已手腳麻利地把三份錢，不由分說地分別塞到三個兒媳婦手裡。
王清麗、餘大嫂和餘二嫂摸著手裡那疊錢，眼圈都有些發紅，
“爹、娘，這錢……這錢我們真不該拿，往後我們還要給您二老養老錢呢……”餘大嫂聲音有點哽咽。
“養老錢不急。”餘父把煙鍋往鞋底上磕了磕，磕掉菸灰，“等我們老得真幹不動了，你們再給也不遲。”
餘坤安看著爹孃斑白的鬢角，心頭一熱：“您二老和阿奶都跟我們一塊兒搬到新房子住吧！往後有你們在，我還能直接吃上現成飯…………”
餘父舉起煙鍋作勢要抽他：“你想屁吃！還想讓老子繼續伺候你？美得你！”
這麼一打岔，方才那點傷感和凝重的氣氛頓時消散幾分，幾個女人也開始商量著新家的添置事宜，
餘大嫂率先提議道：“臘月二十鎮上有大集呢，咱們都去逛逛唄，正好給新屋添置些傢伙什。”
“好啊！我都快小半年沒去趕集啦…”
“娘，阿奶，你們也跟我們一塊兒去唄！”
“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走不動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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