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晉綏軍三五七團二營長的軍服脫下,換上一身破舊的百姓衣服,身後跟著的是同村的李二蛋和大虎。
“念鄉哥,你說……鬼子真的走了?”李二蛋縮著脖子,警惕地四下張望,聲音壓得極低。
李念鄉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皺著眉頭,仔細觀察著通往村口的小路。
不久前,日軍的大掃蕩如同蝗蟲過境,李家村的村民們被迫背井離鄉,躲進了深山。
如今風聲稍緩,聽聞有部隊經過,他們幾個膽大的便摸回來看看情況,主要是想確認鬼子是不是真的撤走了,家裡的情況還能不能回去。
“難說。”李念鄉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但剛才路上看到有隊伍走過的痕跡,不是一小股部隊。
小心點,先到村口那棵大槐樹下看看。”
那棵老槐樹是李家村的地標,幾百年來,見證了村子的榮辱興衰。
離得越近,李念鄉的心跳越快。
果然,還沒到樹下,就隱隱聽到了人聲。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動作放緩下來,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槐樹的邊緣,藉著茂密的枝葉和一塊大石頭的掩護,向樹下望去。
樹蔭底下,橫七豎八地或坐或躺著不少士兵。
他們的穿著幾種款式的軍裝,有穿著黃綠色軍服的,看臂章似乎是鋼七軍的人;有幾個穿著和李念鄉他們之前穿的款式一樣,是晉綏軍服裝。
所有人都顯得疲憊不堪,不少人身上還纏著帶血的繃帶,武器隨手放在一邊,有的在低聲交談,有的在閉目養神,有的則在默默地擦拭著槍支。
“是當兵的!”李二蛋鬆了口氣,又馬上緊張起來,“念鄉哥,你看他們……像是打了敗仗的?”
李念鄉沒有吭聲,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這群士兵。他的經驗告訴他,這不像是一支成建制的部隊,倒像是不同部隊被打散後臨時湊在一起的潰兵。
晉綏軍、中央軍……這組合可真夠奇怪的。潰兵聚集在一起,倒也常見,只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堆日軍裝備上。
幾頂歪扭的鋼盔被當成了臨時水盆,幾支三八大蓋步槍被碼放在一起,槍托上似乎還有斑駁的血跡。
最引他注目的是靠在槐樹樹幹旁的一把佐官刀,刀鞘古樸,刀柄上的纏繩和金屬飾件,預感原主人級別不低,至少是個大佐!
看到那把刀,李念鄉的瞳孔猛地一縮。那熟悉的形制,讓他瞬間想起了那場會戰時,他親眼看到一個日軍大佐揮舞著類似的軍刀,獰笑著砍下戰友頭顱的場景。
那血腥的一幕深深地刻在他的記憶裡,即便是受傷退伍回到家鄉,也時常在噩夢中驚醒。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腿上的舊傷疤,那裡至今陰雨天還會隱隱作痛。
“念鄉哥,你看那邊!”大虎突然低聲驚呼,手指著村子的方向。
李念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村子裡幾個方向都冒起了炊煙,明顯比樹下這邊的要多,而且似乎還有不少人影在活動。
“看來村子是被他們佔了當臨時駐地了。”李念鄉沉吟道。
他又看了一眼李二蛋,問道,“二蛋,你上次回去報信,看到底是啥情況?”
李二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我回去的時候,鬼子……鬼子正在殺人!就在村口,王老五一家……我沒敢進去,扭頭就跑回來報信……可還是晚了一步……”他說著,聲音哽咽,眼淚滾落下來。
“我前兩天是看到那股鬼子走了的,但現在又出現這一波人,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