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刮過蒼茫的黑風嶺時,已帶上徹骨的冰粒。
林凡縮了縮脖子,將身上打滿補丁的棉襖裹得更緊些,竹筐裡剛砍好的枯柴壓得他肩膀生疼,卻不及心口那點空落落的滋味。
爹孃走得早,這世上唯有姐姐林雪兒是他的命根子,可今天,山腳下那道流光卻像把刀,要將他這僅有的依靠也斬斷。
“弟弟,快回家!”
山道拐角處,林雪兒的聲音帶著哭腔傳來。
她身上那件原本漿洗得發白的布衣,此刻竟被一層淡淡的白光籠罩,髮絲間似有冰晶閃爍,整個人透著股說不出的空靈。
林凡心頭一緊,踉蹌著跑過去,卻見她身後立著一位白衣女子,廣袖流仙,周身環繞著若有似無的靈氣,腳下祥雲託舉,正是白日裡降臨村落的那位仙子。
“姐姐……”林凡的聲音發顫,視線越過林雪兒,落在白衣仙子身上。
那仙子眉目清冷,眸光如寒潭,卻在掃過林雪兒時多了些柔和。
“雪兒,時辰不早了。”仙子的聲音如同玉石相擊,清越卻無溫度,“此界凡塵苦海,你既有仙緣,當隨我而去。”
林雪兒猛地搖頭,反手緊緊抓住林凡的手,指尖冰涼:“仙子,求您……求您把我弟弟也帶上吧!”
“他若留在此地,寒冬難熬,我……我放心不下!”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凡俗之軀,哪有資格踏入仙門?
可看著姐姐通紅的眼眶,他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白衣仙子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微微蹙眉,玉指輕抬,一道微光掃過林凡全身,隨即淡聲道:“此子並無靈根,入我仙門也只能做個雜役。”
“你可想清楚了?仙路漫漫,若因他留戀凡塵,恐斷了你的道途。”
“我想清楚了!”林雪兒跪在雪地裡,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只要能與弟弟在一起,雪兒甘願做任何事!因果……因果我自會斬斷,只求仙子成全!”
仙子沉默片刻,終是嘆了口氣:“也罷,念你姐弟情深。”
“只是踏入仙門,便再無回頭路,雪兒,你需謹記今日之言,莫要因私廢公。”說罷,她袖袍一揮,兩道白光捲起林凡與林雪兒,化作流光直上雲霄。
寒風在耳邊呼嘯,林凡只覺得天旋地轉,緊緊抓著姐姐的手,直到眼前豁然開朗——雲霧繚繞間,瓊樓玉宇若隱若現,仙鶴振翅飛過,空氣中瀰漫著清甜的靈氣,與山下的苦寒截然不同。
這裡,便是姐姐口中的仙門——明月宗。
“此地乃外門雜役處,你便在此安頓吧。”仙子將林凡放在一片簡陋的木屋前,又看向林雪兒,“你天賦異稟,具極品冰靈根,當入內門。”
“隨我來,秦冰月長老已在等你。”
林雪兒一步三回頭,緊緊攥著林凡的手不肯放:“弟弟,你要照顧好自己!我會常來看你!”
“姐姐放心,我沒事!”林凡強擠出笑容,看著姐姐跟著仙子遠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消失在雲霧深處。
寒風再次吹來,此刻卻比山下更冷,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又望了望遠處高聳入雲的內門山峰,攥緊了拳頭。
雜役又如何?這裡是仙門,是姐姐說過處處有機緣的地方,他不能給姐姐丟臉。
明月宗的雜役生活,遠比林凡想象的更苦。
天不亮便要去山澗挑水,那水桶彷彿灌了鉛,壓得他肩膀紅腫。
白日裡要去後山砍柴,斧頭磨得手心起了血泡。
夜裡還要給靈田施肥,刺鼻的氣味燻得他頭暈眼花。
同屋的雜役弟子大多是凡俗出身,有的自暴自棄,有的則像他一樣,盼著哪天能得遇機緣,脫胎換骨。
“林凡,你說咱們這輩子,能摸到靈氣是個啥滋味?”同屋的瘦猴一邊啃著糙面饅頭,一邊含糊地問。
林凡擦了擦額角的汗,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想起姐姐說過,她每日都要打坐修煉,吸收天地靈氣。“總會摸到的。”
他低聲道,語氣裡帶著自己都不確定的執拗。
偶爾,林雪兒會託人帶來些東西——一塊內門弟子才能吃到的靈米糕,或是一小瓶療傷的藥膏。
每次收到東西,林凡都視若珍寶,那塊靈米糕他能含在嘴裡半天,感受著那微弱卻精純的靈氣。
他知道姐姐忙,修煉刻苦,還要跟隨長老學習,所以從不主動去打擾,只是將所有的思念和動力,都化作了砍柴挑水的力氣。
他也聽說了,姐姐林雪兒因為是秦冰月長老的嫡傳弟子,直接跳過外門成了內門弟子,每月能領一百靈石和十枚煉氣丹,是整個明月宗都矚目的天才。林凡打心眼兒裡為姐姐高興,卻也難免有些失落。
他偷偷試過很多次,像姐姐說的那樣盤膝打坐,想要感應靈氣,可丹田處始終空空如也,沒有絲毫動靜。沒有靈根,果然是連入門的資格都沒有。
這天,林凡揹著柴刀去後山深處砍柴。
雪後初晴,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枝灑下,林間靜得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