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面斑駁,傢俱都是幾十年前的老樣式,唯一的電器是那臺小小的舊電視機。
空氣裡有淡淡的藥味和老人身上洗得發白卻乾淨的皂角味。
李婉怡的目光掃過牆角堆疊整齊的舊紙箱和塑膠瓶,掃過窗臺上晾曬的幾塊洗得發硬的抹布,最後落在奶奶那雙關節粗大變形、佈滿老繭和裂口的手上,那雙手正緊張地揪著洗得發白的舊衣角。
她的心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窒息!
這雙手,就是這雙手,在垃圾堆裡刨食,掃過大街,擦過廁所,把她的女兒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一點一點,艱難地養大!
溫硯州同樣動容,他看到了老人身上洗得發毛的舊汗衫,看到了她腳上那雙補了又補的布鞋,也看到了她渾濁眼睛裡那份面對他們時的窘迫和自卑。
奶奶被他們看得更加不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嘴唇哆嗦著:“您……您二位坐……地方小,髒……”
她慌亂地想找塊乾淨的抹布擦擦那舊沙發,生怕弄髒了人家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服。
其實李婉怡夫婦早就想好了!
他們的父母已經過世,奶奶幫他們把自己的閨女拉扯大,帶得那麼乖。
“媽!”
幾乎是同時,溫硯州和李婉怡脫口而出!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親暱和感恩。
奶奶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婉怡上前一步,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她不是那種會做戲的人,所有的情感都源自肺腑。
她沒有絲毫猶豫,在老人面前矮下身,不是那種戲劇性的撲通跪地,而是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自然而然的姿態,雙膝微屈,輕輕地、穩穩地跪坐在了奶奶腳邊的舊水泥地上,讓自己與坐在矮沙發上的老人視線齊平,甚至更低一些。
她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無比珍重地握住了老人那雙飽經風霜、粗糙不堪的手,彷彿捧著稀世珍寶。
那雙手的溫度和觸感,讓她心如刀絞,也讓她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
“媽!”李婉怡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您受苦了!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是您救了衿衿的命,給了她一個家!您把她養得這麼好,這麼乖……”
她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只是更緊地握住老人的手,將自己的額頭輕輕抵在那雙佈滿辛勞印記的手背上。
“我和硯州已經商量好了,以後,您就是衿衿的奶奶,也就是我的母親!咱們溫家的老夫人!”
李婉怡抬起頭,淚眼婆娑,眼神卻無比真誠和堅定,“從今往後,您再也不用受苦了!您有兒子,有媳婦,有孫女!我們一家人,一起孝順您!讓您享福!衿衿是您的寶貝疙瘩,您也是我們家的寶啊,媽!”
溫硯州也蹲下身,寬厚的手掌輕輕覆在妻子的肩頭,也覆在奶奶的手上,聲音低沉而鄭重:“媽,謝謝您!這份恩情,我們溫家,永世不忘!以後,您就是我們親媽!衿衿的家,就是您的家,我們接您回家!”
奶奶徹底懵了。
她這輩子,被人嫌棄過,被人驅趕過,被人指著鼻子罵過“老不死”,在掃大街時被飛馳而過的車濺過一身泥水也無人道歉……
她習慣了卑微,習慣了被忽視,習慣了在生活的夾縫裡艱難喘息。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這樣珍重地握住她的手,這樣真誠地喊她一聲媽,把她當成寶!
巨大的衝擊讓她渾身都在抖,乾癟的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