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是親自去的裴府。
“誰?”許氏傾身問,“你說誰來了?”
過來通傳的丫鬟忙又重複道:“親家太太來了。”
許氏有些發愣:“是親家太太,不是親家老太太?”
丫鬟道:“是親家太太。”
“這真是奇了,她怎麼會來呢?”許氏一時摸不著頭腦。
說是親家太太,但誰都知道不搭噶。
洛二姑娘可不是這位太太出的,人家可是有嫡親的閨女。
當初相看,也是她跟洛府的老太太的牽的線。
洛家的這位當家太太可自始至終沒露過面。
怎麼會這會兒找上門來?
“娘,我聽說這位太太可是出身名門,除了巡撫夫人,總督夫人家,她從不上門的,怎麼會來咱們這裡?”裴榆在旁邊疑惑道,“該不會是那個洛芙出什麼毛病了吧?”
老大媳婦周氏坐在下手,沈芷柔站在許氏旁邊打扇,兩人各懷心思卻都不敢說什麼。
裴榆的話許氏不愛聽,她往小女兒頭上拍了下:“咱們這裡怎麼了?你二哥可是千戶,也沒比他按察使差到哪兒去!憑她是誰,我可不懼!”
她站起身,理了理寬袖裙襬,昂起下巴,雙手交握,走出正堂。
裴榆是個路邊的狗咬嘴都要湊上去看的人,見許氏出去,她也連忙跟上。
周氏坐在那喝茶,看向站立難安的沈芷柔:“親家太太過來,定是跟二叔有關,你不跟去看看?”
沈芷柔強笑道:“嫂嫂說笑了,我這樣的身份怎敢過去。”
周氏茶杯抵在唇前,眼珠子卻盯在她手腕上的嵌珍珠寶石金鐲上:“我倒是能去,只是二叔的事好像與我無關呀……”
沈芷柔咬唇,周氏向來貪財,想讓她做事必是要給她好處的。
而她又早就看上了她這金鐲。
可這金鐲……
“好嫂嫂,若是旁的我也就給你了,可這鐲子是二表哥送我的,你知道的,表哥送我的我都很珍惜,我給你個旁的成不?”沈芷柔走到周氏身邊,輕輕推著她,“嫂嫂記得我前日戴的那支金釵不?嫂嫂若是不嫌棄,待會兒我就把它送到嫂嫂院裡。”
周氏晲著她頭上的珠釵:“我看你這釵也不錯。”
沈芷柔立馬拔下珠釵塞到她手裡:“好嫂嫂,你快些去吧。”
周氏拿了珠釵這才放下茶杯,起身出去。
她追上許氏和裴榆時,兩人都已經到前廳了,不好在外人面前趕她,三人便一起走進去。
崔氏端正坐在廳內,手中捻著佛珠,兩個大丫鬟一人手捧插滿捧山櫻的春瓶,一人抱著四方木匣侍立在左右,一副官家太太氣派。
許氏心中發酸,脊背挺得更直,面上卻是堆笑:“不知親家太太來,我們真是怠慢了。”
崔氏放下佛珠,扭頭先看許氏,見她形容乾瘦一副小民面貌,心中鄙夷更勝,但起身含笑的動作卻半點不含糊:“哪裡是親家太太怠慢,如今才見親家太太,是我怠慢了才是。”
兩人客套著,又介紹了裴榆和周氏,再有一番禮讓才相繼坐下。
許氏問道:“不知親家太太過來是為何事啊?”
崔氏見她這女兒和大兒媳也不走,心中不快,暗道果然是市井出身,老的小的都盡是些沒規矩的。
不過這事早晚都會知道,叫她們在這兒聽聽倒是也沒什麼。
崔氏嘆了聲:“還不是為著我家那個二丫頭。”
聽她這麼說,裴榆立時來勁了,插嘴道:“太太,是不是那個洛芙又出什麼么蛾子了?”
許氏臉一沉,劈手打在她腦袋上:“我跟親家太太說話,有你插嘴的地兒嗎!”
裴榆早習慣了,撇了撇嘴,小聲嘟囔:“我就問問嘛。”
崔氏心中更是鄙夷,卻又生出一絲隱秘的爽快來。
看來洛芙那個小蹄子並不得裴家人喜歡。
這真是好事。
只得男人喜歡有什麼用呢。
男人整日裡在外奔波,女人嫁過來,天長日久的,還不是要在這後宅裡跟婆母妯娌們相處。
她就不信裴忌當真能護得那小蹄子周全。
想來貞兒夢中所說,那小蹄子當上皇后之前定也是受足了氣和磋磨的。
但她的貞兒就不同了。
她的貞兒打小行止坐臥都是按照宮裡娘娘的禮儀來教導的。
琴棋書畫樣樣都都挑不出錯來。
人又聰慧。
貞兒夢中,連宮裡那些個宮妃都斗的過,難不成還籠絡不住這麼個市井婆母?
而這蠢笨蠻橫的小姑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
至於妯娌,看著低眉順眼,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想來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裴忌不喜歡又怎麼樣?
她的貞兒在這後宅裡定是會過的如魚得水,有許氏護著,裴忌再不喜歡,也會給些體面。
她的貞兒可是會比洛芙過得要好。
貞兒不僅會當上皇后,還會舒舒服服地當上皇后!
想到這裡,崔氏的笑裡都多了幾分真情:“親家太太何必打她,三姑娘這樣的率真可人,叫人看了喜歡還來不及呢。”
裴榆聽了,更是辮子都要翹起來了。
許氏沒空管她,忙問道:“聽親家太太這意思,那洛芙當真是出了什麼么蛾子?”
崔氏嘆道:“可不是嗎,這丫頭雖說是個庶女,可脾氣卻大得很,伺候她長大的媽媽惹她不高興了,說打發就給打發了,連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真真是跟她那姨娘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裴榆此前只聽說洛芙姨娘難產早逝,現在聽崔氏提起,忍不住又插嘴問道:“她姨娘是不是也是個狐媚子,勾得夫君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