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淵父母早亡,洛長風不在,洛家長輩也不在這裡,而且,蘇淵也未正式認祖歸宗,高堂之位唯有虛空。
但三人依舊無比鄭重地朝著那空椅的方向,再次深深拜下。
這一拜,是告慰先靈,亦是承繼責任。
“夫妻對拜——!”
最後的唱喏聲,帶著塵埃落定的莊嚴。
蘇淵緩緩轉過身。沈幼娘與顧傾城也各自轉向他。
隔著咫尺距離,隔著翻飛的紅綢,三人的目光在喧天的鼓樂與祝福聲中,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沉沉交匯。
蘇淵的目光,如同沉靜的深海,包容著左側的溫柔港灣,也承載著右側的熾熱烽火。
沈幼孃的眼眸,是歷經風浪後歸於寧靜的湖泊,盛滿了對他的信賴與歸屬,也映照著臨淵城的萬家燈火。
顧傾城的眼神,是永不熄滅的烽燧,燃燒著孤勇與忠誠,將生命的光與熱,毫無保留地投射在他身上。
三人,在滿堂灼灼目光的注視下,在紅綢的牽引中,向著彼此,深深俯首。
赤金的鳳冠與玄色的勁裝同時低下,象徵著截然不同的軌跡,在這一刻,向著同一個中心,完成了最終的契合。
紅綢在俯仰間微微晃動,如同命運的絲線,終於在此刻緊密地纏繞在一起。
禮成!
正堂中,賓客滿臉歡顏,顧雲天看著妹妹一身喜色,眼睛微紅。
魯老頭看著孫女魯芷晴一臉羨慕,無奈嘆了口氣。他心中想著,得找個時間,讓蘇淵那小子娶了他孫女,這小子連顧傾城也娶了,娶他孫女,應該也可以的吧。
畢竟,他孫女現在可是整個臨淵城醫聞部的負責人!
…………
城主府正堂的喧囂與喜樂,如同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
臨淵城巍峨的北面城樓之上,夜色深沉,朔風凜冽,吹拂著城垛間獵獵作響的旗幟。
耶律嫣然靜靜佇立在垛口之後。
她沒有身著北遼貴族的華麗皮裘,依舊是一身便於行動的墨綠色騎裝。
外罩玄色大氅,只是髮間那頂象徵公主身份的金狼頭冠,在遠處城主府透出的輝煌燈火映照下,偶爾反射出一點冰冷的幽光。
她身後,數名氣息沉凝的北遼將領垂手肅立,如同沉默的影子。
她的位置極好,居高臨下,恰好能越過層層疊疊的屋脊,隱約看到城主府正堂內跳躍的燭火,聽到那隨風斷續傳來的、模糊卻又喜慶的鼓樂與唱和之聲。
當那聲洪亮的“一拜天地”隱約傳來時,她扶著冰冷城磚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目光沉沉地投向那片燈火輝煌處,彷彿穿透了空間的距離,落在那玄衣執紅綢的身影上,也落在那兩個一柔一剛、盛裝而立的身影上。
堂內,似乎正進行到最關鍵的環節——交杯合巹。
光影晃動間,彷彿能看見那三人交錯的手臂,杯盞相碰的瞬間。
耶律嫣然金冠下的眼眸,深邃如同北境最寒冷的冰湖,清晰地映著那遠處堂內跳躍的、象徵著合歡與盟誓的燭火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