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一聲帶著哽咽的呼喚自身後傳來。
趙貞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校場。
她身上只披著一件單薄的錦袍,顯然是從溫暖的府邸匆匆趕來,小臉被寒風吹得煞白,嘴唇微微哆嗦著,眼圈卻紅得厲害,顯然已經哭過一場。
她快步走到趙嫣身邊,看著姐姐那僵硬的、彷彿被冰雪凍結的背影,心中更是酸楚難當。
“他……他怎麼能……”趙貞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和難以置信的憤怒。
“那沈幼娘也就罷了!那顧傾城算什麼?一個……一個舞刀弄槍的粗鄙女子!他竟……竟同時……”
後面的話被洶湧的淚水堵住,化作壓抑的嗚咽。
她猛地伸出手,想去搶奪趙嫣手中那張如同烙鐵般的紙,“給我!撕了它!”
趙嫣的手卻如同鐵鑄,紋絲不動。
她甚至沒有回頭,目光依舊死死釘在紙上那幾行字上,聲音乾澀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平靜:“貞兒,別鬧。”
“我鬧?!”趙貞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崩潰的尖銳。
“姐!你醒醒!他心裡從來就沒有我們!從來就沒有!他在臨淵城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我們在陽洲苦等他!他為什麼就不看我們一眼?!”
她猛地撲上去,雙手緊緊抓住趙嫣冰冷的臂甲,用力搖晃著,淚水洶湧而出,“我們算什麼?我們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啊?!他答應過皇兄,會照顧我們的!”
趙貞的哭喊,字字泣血,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趙嫣強行築起的冰封外殼。
那一直挺得筆直的脊樑,終於幾不可察地彎折了一絲弧度。
按在石欄上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一滴滾燙的液體,終究是掙脫了意志的束縛,猝不及防地從她眼角滑落,瞬間被寒風吹得冰涼,在她蒼白的面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溼痕。
“貞兒……”趙嫣終於緩緩轉過身。
火光映照下,她的臉色比地上的霜雪還要蒼白幾分,眼中佈滿了血絲,那滴未乾的淚痕顯得尤為刺目。
她看著妹妹哭得幾乎喘不過氣的模樣,眼中翻湧著深沉的痛楚、無邊的苦澀,還有一種作為姐姐的、強自支撐的疲憊。
她抬起那隻沒有握軍報的手,動作有些僵硬,帶著甲冑的冰冷,輕輕撫上趙貞淚痕斑駁的臉頰,試圖拭去那源源不斷的淚水,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近乎虛無的疲憊:
“別問了……他有他的難處,我們……又何必讓他為難!”趙嫣何嘗不想成為蘇淵妻子,但即使她們姐妹表現得如此明顯,可蘇淵也從未對她們有任何回應。
她更知道蘇淵心中有誰,她不想破壞蘇淵的情感,也不想成為蘇淵的負累!
她的目光越過趙貞顫抖的肩膀,投向校場外漆黑一片、風雪瀰漫的遠方,那是陽洲府漫長的防線,是無數需要她們守護的生靈。
眼神中的痛苦漸漸沉澱,被一種更深沉、更無奈、也更決絕的東西所取代,如同寒鐵淬火。
“他將來是天下之主……我們只是無根之萍。”她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卻又無比清晰,像是在說服妹妹,更像是在剜心刻骨地告誡自己,“守好……我們的城吧。”
寒風捲著雪沫,更加猛烈地撲打在姐妹二人身上。
趙嫣輕輕地將哭得渾身發軟的妹妹攬入懷中,冰冷的甲冑貼著趙貞單薄的錦袍。
趙貞不再掙扎,只是將臉深深埋在姐姐冰冷的肩甲上,壓抑的哭聲在空曠死寂的校場上低低迴蕩,很快又被呼嘯的風雪聲無情地吞沒。
點將臺上,那封被攥得死緊的軍報,一角在風中無力地飄動,上面那幾行宣告著臨淵城大喜的小字,在昏黃搖曳的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