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不知哪年來拜師的弟子,應是畫工甚好,便在自己曾居住過的洞府中繪畫了許多猴子,滿洞壁上都是各色果樹,果樹上果實累累,那些猴子千姿百態,採摘果子,好聲玩耍,焦飛看多了一會,居然發現這許多猴子居然蘊含了一套武藝,拳腳靈活,縱躍輕靈,居然極是高明。
等他走去下一個洞府,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卻在石壁上書了孟神機到此一遊字樣,字跡意態橫飛,豪邁不羈,換去人間定是大家手筆,不知能價值多少銀子。
有些洞府可能是太過不如人意,似乎從未有人住過,卻偶然有黃白之物留下,那有人住過的洞府,多少都有些痕跡。這些外門弟子放在人間,個個都是不凡之人,只消有人留下墨寶,就一定是上上手筆。焦飛原也是個讀書人,如果不是跟隨藍犁道人出來修道,只怕過得幾年也要跟其他同窗一樣,去踏上漫漫趕考之路,成與不成還在其次,但這條路也是讀書人唯一能走,他亦沒甚選擇。
這些外門弟子洞府中,或詩文,或畫卷,或者就是隨便幾個字,都大見功夫。焦飛看了七八十個洞府,不由得心中替這些當年才俊惋惜。這些外門弟子也都極努力,只是或者天資不足,或者機緣不好,在通天峰住了數年,乃至十數年,都不能入選內門,修煉真正的道門法術,最後也只能黯然下山。或者他們下山之後,也能成就一番功業,但是數十年後,就是一捧黃土,終究被人遺忘。
畢竟能夠從門弟子,重重甄選中脫穎而出,成為內門弟子的是極少數。便是這些極少數的內門弟子,也大多不能證道長生,苦苦修煉數十年,數百年,就此止步。
焦飛看一處,便嘆息一處,他一路往下閒行,忽然看到一座洞府雅緻,但是久無人打理,顯然也是荒廢了,就生出了興趣,心道:“再看此一座,就回去了。”他隨意踢門而入,把手一晃,九字大日光明咒就放出了光明,卻見到在洞府的角落裡有一人蓬頭垢面,抱膝而坐,見到他進來也不招呼,呆呆愣愣的似是痴呆。
焦飛當然不信通天峰上有傻子能混進來,只當這人有東晉遺風,好做此瀟灑之態,忙抱腕一禮,歉意十足的說道:“焦飛不知這是兄臺的洞府,冒昧闖了進來,還望兄臺原宥!”
哈哈哈!
那人聽到焦飛的名字,忽然放聲大笑道:“原來是焦飛師叔,怪不得你來踢我的門?是不是嫌我虞過在這裡霸佔了天河劍派的洞府,提早來攆我回家了?我把我弟弟虞元攆走,也把我攆走,再有一日,把我姑姑也攆走,便是皆大歡喜了。”
那人猛縱起來,焦飛看出,這人原本是個極英俊的少年,只是滿臉怒氣,面容也扭曲了,但依舊能看出十分忠厚來。他大聲叫道:“我明日就請辭離開,回家去等死。我虞過也是一心求道之人,平生自問,從未犯過任何大錯,便是狠話也不跟人說一句,做事處處留有餘地,怎麼這條路上就沒我?倒是你這樣的奸佞小人,能夠走的一路坦蕩?”
焦飛後退了一步,他倒是幾次聽說過虞過,也知道這個少年便是虞元的三哥。但是他從不參與通天峰上的講道,除了水盈兒之外,倒是真不認得幾個外門弟子,也從沒有見過虞過。他見虞過貌似瘋癲,心中長嘆了一聲,也不知該如何勸慰起。從那個女孩兒季紅仙的口裡,焦飛倒是聽說虞過為人忠厚,遠不似虞元張揚,從小到大人人都喜歡他。
可是在拜入了天河劍派之後,虞元一路修為突飛猛進,拜入了內門,虞過卻幾次三番都沒能透過考驗。這一次他被靈音三姐妹知會,讓他可以下山回家了,虞過本來是個極講究情趣的人,把自己的洞府也打理的一塵不染,極為雅緻,平常也總有同門來探訪。但在知道自己求仙無望之後,虞過頓時萬念俱灰,再也無心打理洞府,便是自己也好久沒有洗滌一下了。
他聽聞眼前之人便是焦飛,就把一腔怒火都撒在焦飛身上,疾言厲色的怒斥了百來句,卻一直都顧重身份,絕不口出汙言穢語,偶有罵詞也極文雅,焦飛便這麼靜靜的聽著,直等到虞過嗓子都沙啞了,這才淡淡的說道:“你求仙不成,與我無關,今日我闖入你的洞府,是我的不是了。你說了這久,心頭也該明白,把這件事兒來怪物,卻是無妄之災。”
虞過放聲大哭,衝著焦飛一揖到地,哽咽道:“小子無狀,倒是讓焦飛師叔笑話了,我怎不知被逐出通天峰,只因為我天資有限,不能修道長生。真的和師叔沒有半點關係,只是不知怎地,一股邪火上來便壓不住,說了許多無禮的語言。現在想起,汗顏無地,還望師叔能當做沒聽過,不要跟晚輩一般計較。”
焦飛淡淡一笑道:“虞過師侄兒年紀比我為大,雖然輩分相干,你稱呼我一聲師叔,但自稱晚輩就不必了。此事我也不怪你,這一股火氣憋悶在心裡,只怕你回去要大病一場,罵出來也好,我便承受了。”
虞過長髮披面,語氣冷冷的道:“只是師侄兒這裡實在不方便待客,還望師叔諒解。”焦飛聽得虞過逐客,倒也不惱,只是長長一禮,便即出了虞過的洞府。他受了一場罵,倒也再沒閒心去走訪其他的洞府,把烏雲兜召喚了出來,直飛回自家居所去了。倒是虞過的傷心欲絕,給他感觸頗深,心中暗道:“我答應了靈冰師侄兒,幫她妹妹煉丹,只怕她姐妹心中渴盼,尤勝虞過。我不曾答應便罷了,既然答應,就該辦好此事。罷了罷了,這件事兒不好求陳太真師兄,還是我煉了罷。大不了煉丹失敗,我陪她一丸上上龍虎如意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