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則是貴族與平民學生們或幸災樂禍或惋惜的口吻下,四處傳遞的“天才隕落”的說法。
但喬木的選擇與態度,反而得到了絕大多數教習乃至教授的讚賞。
四年級首次考核就升入上等班後,他甚至獲得了參加幾位教授“小班”的資格,俗稱開小灶。
能擔任白斬鬼走四門課教授一職的人,在護廷十三隊、鬼道眾與隱秘機動隊中,至少也曾是副隊長級別的人物,自然擁有普通教習難以比肩的實戰經驗。
有了他們的悉心教導,喬木的收穫相當豐厚、進步相當驚人。
此外,十番隊的相澤三席,似乎毆打他成癮了,隔三差五就來找他“練練”。這是一個相當優秀的陪練與教導者,甚至比很多教習都稱職。
按他自己的話,隊長忙於隊務,副隊長成天無所事事,十番隊那幾百顆南瓜,都指望著他訓呢。日子久了,也就無師自通了。
但另一邊的柯羽,卻完全沒有喬木的覺悟,或者說她明顯缺乏喬木身上的“危機感”,對自身實力的提升並沒有迫切的需求。
所以她並未像喬木一樣選擇穩紮穩打,而是像絕大多數調查員那樣,儘可能追求短平快。
四年級末,柯羽再次申請,併成功跳到了六年級。隨後,她又在六年級的上半年考核中,選擇了提前畢業。
最終,她以兩年畢業的耀眼成績,轟動了整個瀞靈庭,並在還未遞交入職申請的情況下,就成功加入了浮竹十四郎帶領的十三番隊。
據可靠訊息,這一錄取還是山本總隊長欽點的。
自從志波副隊長犧牲後,十三番隊的副隊長一職就長期空缺,幾乎所有隊務都壓在了浮竹隊長肩上。數十年如一日的繁重隊務,令他本就不健康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
這讓山本總隊長很是心疼,在聽聞了真央靈術院一口氣冒出了好幾個天才後,派人考察幾人的人品和才能,一眼就相中了溫馴中透著堅強的柯羽。
這邊柯羽才申請提前畢業,考核還沒安排呢,那邊就迫不及待地將她劃給了十三番隊,就是不給其他番隊和機構搶人的機會。
這一不合規矩的強硬姿態擺出來,大家自然不會在這件小事上和總隊長鬧不愉快。
這也意味著,柯羽要麼去十三番隊,要麼乖乖滾回流魂街,整個瀞靈廷都不會有第二個機構敢錄取她,更沒有哪家貴族聘請她。
這有鼻子有眼的說法,是前來傳達錄取通知的十三番隊虎徹三席滿是得意地親口講給她聽的。
“他們都說我是天才,”流魂街一區的飯館中,柯羽品嚐著這裡有名的清酒,“可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根本不是。”
喬木點頭,他和對方一起訓練了三個月,後來又給對方做了半年的陪練,自然知道這一點。
柯羽和自己一樣,都是那種背地裡拼命努力的型別。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自己拼命,是為了取悅自己,所以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更從不掩飾。
對方拼命,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別人的看法,所以會有意無意地掩蓋自己的努力。
“所以你才過度執行專案?是去別的專案里加練吧?”
“你猜到了啊,”柯羽愣了愣,繼而解脫地笑問,“什麼時候猜到的?”
“給你做陪練的時候吧,”喬木也不客氣,直接說了大白話,“本來是我給你陪練,結果咱倆的進步速度卻基本一致。我一開始挺疑惑的,突然有一天就想通了。”
“還不是因為你,”柯羽半真半假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我用得著這麼拼命嗎?”
喬木調笑道:“怎麼,覺得自己不夠優秀,配不上我?”
“配?呸!小屁孩兒。”
她小酌了一口清酒,雙手握著杯子,眼神有些彌矇地看向虛空之中。
喬木知道,這是要開始回憶了,就乖乖閉嘴。
“我大學的時候,有個特別好的閨蜜。我倆特別特別合拍,她是那種主意特別正的,我是那種打小聽父母,完全沒主意的。而且我倆的高考分就差了兩分,大學四年,回回考試都是輪流坐莊,誰也不吃虧。就是……室友都開玩笑說我倆應該直接在一起……
“畢業後我倆一起來公司面試。我記得特別清楚,面試成績我第一,她第五。這是我倆第一次拉開這麼大的差距……其實現在也知道這算哪門子差距啊?但那時候不一樣。你也知道公司的情況,當時我感覺人生都要迎來鉅變了,特別亢奮。
“這個成績出來後,她是什麼想法我不知道,但我當時真的是……就是那種突然有個東西在你心口上撓你,讓你特癢癢的那種。當時我就知道,這裡,有什麼東西醒了。”
說著,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隨後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勝負欲,是吧?”喬木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她的再次開口,就輕輕地替她答道。
柯羽彷彿被驚醒一般,笑道:“對,就是勝負欲,被我壓抑了四年的勝負欲。我就想酣暢淋漓地贏她一次,然後在她面前嘚瑟一下……”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很快又消失了。
很明顯,她輸了。
這一次,她沒等太久,又繼續講述:“我不知道她有沒有這種想法,但事實就是,加入公司後,她是如魚得水,成績和事業都一日千里的那種。不到一年,就把我遠遠甩在後面了。
“其實我理解,她總不能為了我的虛榮心,就犧牲自己的事業吧?但我就是難受,一看見她就難受,一聽到她就難受,一想起她就難受。就好像心口那個東西,它不撓了,開始咬了。
“然後我就開始躲著她。她跟我不一樣,她特別聰明,特別特別聰明……”說到這裡,喬木注意到,柯羽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與有榮焉的驕傲,好像是在說自己的孩子。
“她一下子就意識到了……”驕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浮現的哭腔,“她在我家樓下堵了我一次,我一晚上沒敢回去。然後我倆就斷了……”
柯羽不再說話,低著頭直吸鼻子。周圍也沒有紙巾,喬木也沒出聲安慰,就這麼靜靜地等著、陪著。
過了很久,徹底平靜下來後,她才苦笑著:“現在懂了吧?我就剩這個了……要是再被一個轉正不到半個月的P3超過去,那我真的沒法活了。”
說完,她直起腰,伸出手中的酒杯,與喬木碰了一下。
她的語氣也振奮起來:“但是呢,也要感謝你無意中對我的鞭策,讓我重拾信心。這麼久了,我這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有資格去追那個早就消失的背影了。”
“謝謝你!”她將杯中所剩無幾的酒一飲而盡,“別生我氣啊。”
“哪能啊,”喬木也放下空空的酒杯,“追的時候別忘了勞逸結合。我也過執過,太難受了,感覺要死。”
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累了的時候,記得停下來休息,也記得回頭看看我這個朋友。”
柯羽臉上的笑瞬間凝固了。
片刻後,伴隨著“哇”的一聲:“我不會忘了,你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
喬木沒再說話,就輕輕拍著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