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曜冰怒道:“憑什麼，你說不能就不能啊？”
“你還說他不可能翻盤，不可能當上皇帝呢！”
“可現在，我們做到了，很快他就會成為大漢皇帝……”
沒有林雨薇在場，也就沒有能阻止她們爭論的人。
這麼多年，林雨薇一直都是二人的調和劑。
雖然此時的劉弘昌可以，但他並沒有阻止二人爭論，只是繼續裝昏迷，豎著耳朵，聽著蘇然的分析。
他其實早就醒了，甚至也聽到了她們之前的部分對話。
原本，他是想繼續裝昏迷，多偷些她們對自己的驚歎與讚美。
可這一絲絲怪癖還沒到位，他就有了更關心的事！
沒錯，就是蘇然的分析！
所以，爭論好啊，爭論妙啊！
她們越爭論，自己能得到的資訊就越多……
蘇然半步不退，冷哼道：“憑這是地理位置與地緣環境的天然限制，不為任何意志所改變的客觀因素！”
“首先，你要知道！”
“南漢的地理位置遠離中原核心區域，缺乏戰略主動權！”
“這也是為何五代時期，天下紛爭的焦點始終在中原，什麼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
“而嶺南屬於邊緣地帶，遠離核心戰場雖可暫時偏安，但也導致南漢難以直接參與中原爭霸，無法透過控制中原獲取‘正統性’與人口、耕地、技術等戰略資源！”
“其次，南漢地形封閉，對外擴張成本極高！”
“嶺南地區北有五嶺，大庾嶺、騎田嶺等阻隔，山脈縱橫、河流密佈，形成天然地理屏障。”
“這種地形雖利於防守，但嚴重限制了大規模軍事行動，北伐需翻越險峻山脈，後勤補給困難！”
“周邊如湖南的馬楚、福建的閩等政權，依託山地或長江防線，南漢難以突破地緣壁壘。”
“再有就是周邊政權的牽制效應！”
“南漢周邊存在多個割據勢力，一直形成相互制衡的局面！”
“北面與西面的馬楚長期與南漢爭奪桂州、郴州等戰略要地，雙方多次爆發衝突，消耗了南漢的軍事資源。”
“東面的閩國控制福建，與南漢之間有武夷山阻隔，雖無直接衝突，但南漢無法向東擴張。”
“而南面的交趾，也就是後來的越南北部，在公元938年白藤江之戰後就獨立了，反而成為南漢的邊境隱患。”
說到此，蘇然再次露出了不屑的目光，質問道：“這種地理位置與地緣環境，你覺得南漢有一統天下的可能嗎？”
顏曜冰愣了愣，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殊不知，劉弘昌同樣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不像蘇然那麼精通曆史，就算有原主的記憶，也沒有如蘇然這麼深刻的認知。
所以，他也愈發領教了蘇然的本事！
突然，顏曜冰的聲音響起：“只要能讓南漢發展到足夠強大，就沒什麼不可能！”
“你總說歷史上沒有北伐成功的事情，但我記得朱元璋不就是北伐成功的嗎？”
“所以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有我在，一定能幫他把南漢發展起來……”
蘇然像看傻子般看向顏曜冰，冷笑道：“不錯，朱元璋的確是北伐成功了！”
“但他們的基本盤是一樣嗎？”
“你拿南唐的地緣和早期朱元璋比還差不多，他們都是佔據了富庶的江南地帶。”
“可南漢呢？”
頓了頓，見顏曜冰還想開口反駁，蘇然直接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搶先說道：
“好！”
“你說發展是吧，那我再給你分析分析南漢經濟與人口基礎的結構性劣勢！”
顏曜冰皺了皺眉。
劉弘昌也不由地更加豎起了耳朵：這些可都是知識點啊，必須劃重點、做筆記！
蘇然繼續道：“首先，嶺南開發程度低，資源儲備不足，這是客觀存在的！”
“五代時期，經濟重心尚未完全南移，嶺南地區仍屬於蠻荒之地，與中原、江南相比存在顯著差距！”
“耕地面積更是十分有限，嶺南多山地丘陵，可耕地主要集中在珠江*三角洲等區域性區域，農業產出難以支撐大規模長期戰爭！”
“而且人口十分稀少，據《舊五代史》等記載，南漢鼎盛時期人口約200萬，可中原後周時期人口約1000萬！”
“聽清楚了，是1000萬！”
“你憑什麼和人家拼？”
“憑你頭鐵嗎？”
“兵源和勞動力儲備不足，這是短時間內很難改變的！”
“除此之外，南漢的手工業與商業十分受限！”
“雖有海外貿易，但主要依賴香料、珠寶等奢侈品，缺乏支撐戰爭的基礎產業如鐵器、紡織、糧食加工等！”
“而且經濟模式也有侷限性！”
“南漢經濟依賴熱帶作物，如蔗糖、水果等，還有海外貿易，財政收入不穩定，難以持續投入軍事擴張。”
“相比之下，中原政權控制華北平原，江南政權控制長江中下游富庶地區，經濟基礎更雄厚，可透過農業稅、商稅穩定供養軍隊。”
劉弘昌越聽心情越複雜！
一方面他愈發覺得蘇然絕對是個難得的人才，可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自己想要一統天下的難度有多大……
顏曜冰卻不以為然：“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
“我絕對有信心幫南漢發展經濟……”
見顏曜冰還不死心，蘇然無奈地搖搖頭，繼續道：
“你是真不知道鍋是鐵打的啊！”
“好，我就當你這白日做夢能實現，就當你能提出符合南漢實際情況的經濟發展方略！”
“可那又如何？”
“南漢自身統治的問題也非常嚴重！”
“這一點連人家劉弘昌都知道！”
“劉弘昌之前和那些大臣都說過，南漢就是個身患惡疾的稚童！”
“無論是朝廷制度、軍事制度、田稅、豪族、少數民族等等，這些對於南漢來說，都是一個個難以根除的惡疾……”
突然被蘇然Q到，劉弘昌竟有點莫名的緊張！
但他不得不承認，蘇然說得沒錯，他也早就知道，南漢的的確確就是個身患惡疾的稚童！
而且在經歷先帝晚期的統治，與劉玢這一年的糟踐後，南漢的現實狀況更加慘不忍睹。
可還是那句話：既然決定了走這條路，那就必須全力走下去。
死也要死在這條路上！
不管怎樣，這一個個考點，必須想辦法逐個攻破！
他閉著眼，手指也再次不自覺地搓動著……
此時，蘇然的聲音也再次響起，她又一次打斷了顏曜冰：
“我知道！”
“我知道你肯定會說有志者事竟成！”
“可你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以南漢現在的情況，就算你們真的能將它發展起來，那又要花多時間？”
“這個過程中，你敢保證劉弘昌不會喪失雄心壯志偏安一隅嗎？”
“你又敢保證你自己會一直努力下去嗎？”
“你可知，歷史上，南漢的開國皇帝那也是雄心壯志的，可後來不也頹廢了嗎？”
“而且，就算你們能一直拼搏，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中原地區的基本盤天生就比你們大那麼多，人家只要奮鬥幾年就能發展出一統天下的實力！”
“後周柴榮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你想想，等人家發展好了，還會給你時間慢慢發展嗎？”
“所以啊，就算劉弘昌費盡心機得到皇位，就算你能輔佐他勤勉治國，可想要一統天下……”
頓了頓，蘇然還是堅定地說道：
“結果註定是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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