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復無奈,只能與劉弘昌約定在離他們最近的一家客棧碰頭,然後簡單交代其他護衛後,親自騎著馬,載著婦人,抱著稚童一路趕往縣城。
車內的蘇然與林雨薇也看到了這一幕。
蘇然搖著頭嘆息道:“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果然是個迂腐的笨蛋!”
林雨薇頓時有些不解:“然然姐,你怎麼這麼說他,他是個難得的好人!”
“可這是亂世!”蘇然沉聲道,“他這樣能救得了天下蒼生嗎?”
“縱觀歷史,亂世之道,不在救,而在殺!”
“法家有言,以刑去刑,以殺止殺,想要結束這亂世,就必須拋棄那微不足道的個人憐憫!”
“虧他說什麼民心不可負,他這樣成不了大事……”
林雨薇沒有再說話,她覺得蘇然肯定是讀史讀傻了,自從穿越來,她張口閉口就是一統天下、結束亂世。
難道一統天下就要漠視近在眼前的生命嗎?
在她看來,劉弘昌幾乎是個完美的男人,他身居高位,卻願意幫助平民,心地善良,關鍵還帥!
不行,還是得想辦法提醒王爺小心……
埋好之前的那兩具屍體,劉弘昌這才重新回到馬車繼續啟程。
將將入夜,劉弘昌便在容陽縣城外的一家客棧前見到了王復。
得知王復已經替那婦人找到郎中,付了醫藥錢,又給了一些銀兩後,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眾人進了客棧。
客棧不大,上下兩層。
大廳內只有四張桌子,還很破舊。
劉弘昌等人剛進來,就看到一個店小二笑嘻嘻地迎了過來。
看到那人,林雨薇三人都不由地心驚了一下。
只因那人臉上綁著布條,遮擋著鼻子。
不,他已經沒有了鼻子。
“他、他怎麼這個樣子……”林雨薇忍不住用普通話輕聲問道。
蘇然嘆了口氣:“這就是南漢的特色——酷刑!”
“劓刑還只是比較傳統的,湯鑊、刳剔、鐵籠炙烤、生地獄、肢解樂舞這些可都是南漢歷代皇帝發明的……”
林雨薇雖然只聽得懂幾個,但這已經讓她汗毛倒立了。
劉弘昌裝作沒有聽見,點了些連粗茶淡飯都算不上的吃食。
不是他捨不得,奈何店裡只有這些吃的。
災情嚴重,很多地方都餓死人了,而像白天路邊的那兩個吃觀音土而死的人更不在少數。
在這縣城外的客棧,能有這些吃的已經很不錯了。
吃完飯,劉弘昌又要了幾間房,然後保持著一路上的習慣,找店家瞭解了一下災情的情況。
夜色漸深。
客棧後廚內,兩道身影一邊忙碌著,一邊輕聲交談:
“四哥,這次只怕很難得手啊,那兩間房門口都有護衛。”
“沒事兒,只要控制那白麵小兒和那三個女子就行,那些護衛只不過是看門狗,不敢亂來的!”
“就按四哥說的辦,不過四哥,那三個妹仔生得俊,就這麼當兩腳羊有些可惜了,不如先給兄弟們爽爽……”
“臭小子,鼻子都沒了,還改不了你那臭毛病!”
……
房間內,蘇然坐在桌前,看著床上熟睡的林雨薇與顏曜冰,不禁嘆了口氣。
雖然門口有護衛,但她還是不放心。
可恨的是那越王劉弘昌偏偏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不直接趕往縣城,為了兩個已經死去的人耽擱時間,甚至還搭救兩個來路不明的人。
這一帶,人都能餓死,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婦人還有吃壞東西的孩子?
更要命的是,他劉弘昌竟然隨便找了個野外客棧入駐。
她不覺得自己是過分小心,也不覺得自己是鐵石心腸。
只是她太精通曆史了,更是在史書上見過太多可怕的事情。
《新五代史》記有:“饑民削木為屑,雜人肉以食。”
《南漢書》載有:“嶺南大飢,民聚為盜,官兵捕之,斬首醃胔(醃漬人肉)以充軍糧。”
《南漢書·後主紀》更是錄有“嶺南大飢,人相食,至有聚羸弱以充糧,雖父子不相顧。”
……
雖然史書往往只是寥寥幾筆帶過,但字越少,事越大!
她知道越是腐敗的政權,越是嚴重的災害,就意味著有更多的危險。
所以,最起碼在進入縣城前,她必須要為自己的性命負責,也必須要為自己那兩個姐妹負責。
然而。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她終究沒能抬起愈發沉重的眼皮。
沒多久,床下的木板便悄悄地被挪動開了……
另一邊,劉弘昌的房間內。
伴隨著王復那震耳的鼾聲,床下的一塊木板也開始悄悄被挪開。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從床下爬了出來。
他嘴裡咬著匕首,寒光凜冽。
突然!
一把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果然是家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