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平一怔,旋即回過神來:“吳兄到江陵縣也有些日子,這是要回郡府了吧?”
吳嬋卻是微微搖頭:“我要去京都,或許這幾年都不會回來。”
張和平身形微微一震,轉而便是失笑道:“是要高升了?那我就預祝吳兄官運亨通。”
吳嬋看著,沒來由嘆了口氣,之後卻是搖了搖頭:“今日我便要回郡府,最多本月末就要起程。和平兄,要再見,怕是要等到你會試之日了。咱們也算朋友一場,就不打算送我一首離別詩?”
看著吳嬋的模樣,張和平沒來由升起一股淡淡離愁。
張和平沉默片刻,這才端起酒杯:“一杯水酒送吳兄。”
吳嬋眉宇間淡淡的失望之色,不過最終還是強擠出一個笑容:“謝張兄了。”
仰頭把杯中酒飲盡,起身正要行禮告辭,便聽張和平輕聲道。
“城闕輔江陵,風煙望洛陰。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吳兄,祝一路順風。”
吳嬋的眼眶突地紅了起來,他輕聲默唸:“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和平兄,此詩何名?”
“送吳嬋別洛陰。”
吳嬋抽了抽鼻子,聲音略帶幾分哽咽:“到了京都,記得到桂花香來找吳家大院,我在那裡等你!”
“一定!”
吳嬋走了,張和平坐在桌前,悵然若失,良久才搖了搖頭,甩開心頭的淡淡離愁。
“白雲山之事,該開始了。”
楊掌櫃在吳嬋走了後,就把銀票送了上來,整整三千兩,買下白雲山還差得遠,但要在山下買塊地做酒廠,已經綽綽有餘了。
白雲山就是一座荒山,也沒什麼產出,張和平覺得買下來肯定沒什麼問題。
不過到官府詢問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別說是白雲山下了,整個白雲山竟然都是有主的。
不過不是那種一個主人,而是由整個鳳溪鎮、甚至是江陵縣的好幾家地主分割了購買下來,整個就是東一塊西一塊,要是在地圖上給所屬染上顏色,那絕對跟打翻了顏料盒一樣。
“為何會這樣?”
張和平取出二兩銀子,悄悄塞進了辦理手續的官差的袖口裡。
官差眯著眼,只是微微掂量了下,臉上就露出了笑意。
“小公子,你可知縣衙最大的營生是什麼?”
縣衙還有營生?
這已經觸及張和平的知識盲區了。
“請官爺指教。”
“自然是田稅,不過咱們鳳溪鎮的良田有限,上等良田全鎮都沒幾畝,便是中下等田地,比之別的鎮也少得可憐。所以嘛,這收入一直不高。”
張和平略微沉吟,便心頭一動:“白雲山是作為上等良田賣給那些大戶的?”
師爺讚許笑道:“果然是讀書人,一點就透。”
張和平眉頭緊鎖,如果是這樣,那倒是麻煩了。
買地容易,找到那些大戶,他們肯定都願意買。
但是,買了後要怎麼處理?
買了地,便肯定要接下這一份稅務,否則那些大戶就算答應了,官府這邊也不可能透過。
“敢問現在一畝地的田稅是多少?”
官差撥弄著算盤,道:“我給你算一下,上等地一畝產量算一千斤,咱們大周田稅是十稅三,按照這麼計算,一畝地每年要上繳三百斤糧食,當然也可以換成錢銀,按照每斤七文錢算,就是兩千四百文,也就是二十四兩銀子。”
張和平聽得直翻白眼。
這年頭,什麼上等良田能畝產一千斤,能有個三百斤左右就已經了不起了。還有糧價七文一斤,這不是開玩笑嗎,趙黑子那裡,按照市價買糧,也才六文錢一斤來著。
只能說,這也太黑了!
不過也有些奇怪,張和平自家也是有田的,他雖然不管事,但隱約記得拿田稅好像沒這麼誇張。
大概是看出了張和平在想什麼,官差笑道:“小公子,這是上等良田的價。”
張和平頓時瞭然,什麼田稅都是假的,上供才是真的。
“我如果要拿下這些‘上等良田’,需要找誰辦手續?”
“直接找那些大戶便是,他們若是答應,你帶著人來我這裡做公證就行。”
張和平把拿著地圖仔細看了下,記下了白雲村附近幾塊“田地”的主人,這就離開了衙門。
先去了趟酒肆找到趙黑子,張和平對鎮上不熟,這些大戶是誰他也不清楚。
趙黑子倒是都認識,帶著張和平挨家挨戶地找上門去。
本來覺得這是個人家“減負”,結果這些大戶根本就不搭理。
琢磨半天張和平才反應過來,這些“負擔”既然是上供,那麼上面自然也要給他們提供便利。
若是以後不上供了,那官府憑什麼要照顧你家的生意?
“這麼不行!”
張和平眉頭緊鎖,看來還要想點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