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翁尼卡。
城頭之上,神聖拉文納帝國的旗幟低垂著,因為沒有風,那旌旗無法展開、耷拉著,和如今陷入了絕境的帝國,如出一轍。
賽蘭冬排兵佈陣,剩下的兵力一萬出頭。
而敵人的軍隊,至少還有著八萬。
密密麻麻的營陣,佈設在視線的盡頭,被尚未完全的雪遮蓋,只能夠看清楚隱約的、竄動黑色影子。
憑藉著人數優勢。
敵人有著無數種打法。
三面圍城強攻,兩面騷擾、一面強攻,又或者朝著一面城牆發動總攻......而這些戰術所衍生出來的變數也同樣的變幻莫測。
或許當賽蘭冬識別哪邊是假攻方向,準備將兵力集中在更焦灼的一面城牆之時,而敵人的假攻方向又變化成了強攻方向......
卡西農能夠做出這些戰術。
賽蘭冬確信如此。
卡西農之父,是西帝國的傳奇戰帥-克羅託耳,他自幼受於戰爭的薰陶,又在戰爭中鍛鍊了數年之久。
如今的卡西農在戰爭技藝方面,已然絲毫不弱於他的父親-克羅託耳了。
而作為名義上的西帝國皇帝,實際上的卡拉德帝國三軍統帥,卡西農在薩尼翁的配合之下,率領這十萬大軍,以穩妥的方式、一步步的推進戰線。
和賽蘭冬鏖戰近乎半年,以兩萬人的犧牲,和賈爾馬律斯城內計程車卒對子。
最終攻下來了曾經西帝國的首都,賈爾馬律斯。
而在這場戰爭中,攻守雙方傷亡比不過2:1、甚至有時候能夠到1:1......
要知道,一般的攻城戰,雙方的傷亡比例至少抵達1:3甚至更高。
“和之前不同。”
軍營內,卡西農和薩尼翁看著桌上的地圖,討論戰術。
他們披著暖和的棉甲、在篝火旁,篝火搖曳著吞噬薪柴。
就像卡拉德的大軍,吞噬拉文納的領土。
“澤翁尼卡是他們的主城。”
卡西農指著地圖,分析道,
“賈城爭奪的順利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幻象。”
“賈城沒有居民,而澤翁尼卡,則是有著至少三十萬的定居人口......”
“這是最關鍵的一點。”
薩尼翁並不笨,他很快就懂得了卡西農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他們的兵源,能夠得到補充?”
卡西農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
“如果光是兵源補充,那倒是不算什麼......主要是他們的物資、軍械,等等,所有的補充,都能夠得到迅速的加持。”
“所以,和先前不同的是......”
“這場戰爭的主戰略,不能和先前賈城的時候一樣了。”
“我們得快、猛。”
“讓他們來不及反應。”
“而且.......我們還得預防一種情況的發生。”
卡西農回憶著當初賈爾馬律斯之戰時。
那些在烈火中重生的狂戰士,那些從天而降的金甲神兵。
“教皇冕下至今尚未歸來......”
“他們的拉文尼亞之子,亦是如此。”
“我們得做好拉文尼亞之子歸來的準備......”
......
高昂的號角聲穿過雲霄,鼓聲為之伴奏。
大軍踩踏著鼓點,向前行進。
無數的攻城器械在一旁協同推進。
席捲著火焰的巨大火球,從空中猛然砸落,轟擊在了城牆的外側。
城牆之上計程車卒,感受到了劇烈的顫抖,站立不穩、腳步凌亂,好一會才穩住身形,看著遠處如同無邊無盡、漫山遍野的潮水湧來的卡拉德大軍......
“來了。”
賽蘭冬疲憊的深吸一口氣。
“全軍聽令,投石機攻擊對方攻城器械。”
旌旗搖曳,號角吹響。
傳令官穿梭在城牆之上的眾軍之間。
“為了拉文尼亞之子!!”
賽蘭冬舉劍高呼。
士卒們強行攢出士氣,隨之高呼。
氣流微微的震動起了耷拉的旌旗。
......
聽到警鐘聲。
城內的市民們也知道了大戰已然開始了。
所有人面色沉默的、悲傷的躲在家裡。
家人們圍坐在客廳、亦或者龜縮在地窖,大門用櫃子、椅子頂著,窗戶也用木板狠狠地釘上了。
他們中心也許點著一根燭火,沉默的、呆滯的看著搖曳的火光。
會唱《阿特費尼亞誓約》的市民們。
默默的禱告著......
一些家中的男人,在前線的。
妻子已經泣不成聲了,安撫著同樣嚎啕大哭的孩子們,悲傷的等待著戰爭的結局。
酒館、裁縫鋪、鐵匠鋪全部都通通關閉了。
港口也被封鎖,防止帝國的海軍,從港口進入。
一種沉默、蒼白的氣氛在澤翁尼卡的城內蔓延......
以往。
人民從來不會有這種情緒。
哪怕是兵臨城下、甚至是敵人攻破城池,打到了內城裡面。
或許他們會害怕。
但是絕對不會絕望。
因為。
那個時候,拉文尼亞之子尚在。
他們相信,拉文尼亞之子會護佑他的羔羊......直到永遠。
莎拉穿著一身輕甲,走在蕭條的街巷之上,她看著那些緊閉的門窗、封鎖的店鋪,只覺著一陣的悲傷襲來......
遠處,傳來的轟隆巨響,以及沖天的黑煙和焰光......
而城內寂靜一片。
偶爾的幾聲微不可聞的抽泣。
......
當丹出事的訊息,傳到莎拉耳中的時候......
莎拉沉默了一整天。
一開始她並不相信那是真的。
但是直到一天天過去。
她時不時的站上城頭,觀察著來往的人群。
可是她從日出觀察到日落......再到月亮升起。
她都沒有再見到丹歸來的身影。
她仍舊不信。
她的丈夫是神的選者,又怎麼會出意外?
他向自己保證過的......
而直到某天夜裡。
小西奧多的一陣啼哭,無論莎拉怎麼哄、怎麼的安慰,都無法止住他的哭泣,深夜中手足無措的莎拉,下意識呼喚著丈夫......
然而,深夜中,除了嬰孩的啼哭聲,她聽不到任何的回應。
這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
丹。
可能真的出了什麼事。
......
莎拉哭了三天。
便沒有再哭了。
因為,當她哭泣、陷入到悲傷、絕望的時候。
小西奧多也同樣在哭。
相較於男人們的天馬行空。
女人總是更擅長於適應,適應環境、接受現實。
這份適應,並不是由性別決定的。
而是後代。
莎拉是一位母親。
她從成為母親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必須為小西奧多捨棄一些什麼,捨棄她作為少女的任性,承擔起了作為母親、妻子的責任......
這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
在失去了拉文尼亞之子後。
莎拉是所有人中,最痛苦的。
而同時。
她又是所有人中最先從痛苦中走出來的。
她從母親的責任中,衍生出來了更多、更大的責任......
不僅僅是小西奧多。
還有信從丹的那些......人民。
帝國陷入了絕境。
拉蒙、刻農以及傑夫。
這些老人都已然去為了最後的希望孤注一擲。
丹的帝國,缺少了一位主心骨。
而莎拉。
她知道,她需要承擔起這份責任了。
從丹消失的那一刻起......
她的身份,便不僅僅是一位母親、一位妻子。
她是王的女人......
她是——
莎拉殿下。
......
“帝國的子民啊!”
莎拉站在大街上,身穿一身輕甲,腰間佩劍。
身後防風禦寒的披風隨風搖曳。
她的聲音迴盪在大街小巷之中,傳入了那些禁閉門窗的市民耳中,聲音清脆、高昂卻又悲壯。
“你們忘卻了神子的恩典了嗎?!”
悲傷的市民們躲在自己的房屋之中,他們麻木、悲觀的在屋內等待著命運的抉擇。
然而,當人們聽見了‘忘卻神子恩典’的時候,
卻下意識的眉頭一皺,他們握了握拳,最終又無奈的鬆開。
如果有人說他們不記神子的恩。
那和指著他們的鼻子罵畜生沒什麼區別。
但是如今神子死去,他們憤怒也沒用......他們,不過一些無能為力的刁民。
在神子的恩典之下才能過上富足、美滿的生活。
而無論他們再怎麼努力......
又有誰能夠改變如今的局勢呢?
“如今大敵當前......十萬大軍兵臨城下......”
“澤翁尼卡危在旦夕......”
“而拉文尼亞之子至今未歸......”
“這是至暗時刻。”
莎拉站在寒風之中高呼著。
“然而,在這至暗時刻之中......尚有人在為你們拼搏......殊死搏鬥。”
她話鋒一轉。
“宰相拉蒙,攜百卒北上,輕軍深入敵人腹地,只為抓住一絲機會。”
“戰帥賽蘭冬,以及數萬將士,在城頭上堅守著我們的防線,敵人的火焰燒穿我們的屍體,卻燒不穿我們的意志......”
“影衛長肖頓,統籌著各地局勢的同時,處理城內所有的政務,晝夜不眠......”
“禁軍們,從澤翁尼卡到賈爾馬律斯,又重新轉戰會澤翁尼卡......他們接連作戰,即便心力憔悴、即便戰事不利......”
莎拉再一次的吶喊,
“帝國的子民們!!”
“哪怕拉文尼亞之子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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