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
所有人在海邊等了三天三夜。
潮起、潮落......
然而。
除了碎裂的薄冰、以及一些不適應驟寒的魚類屍體,隨著漲潮,擱淺在了海岸的礁石之上,而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了。
沿著海岸線。
人們找遍了所有能夠藏人的角落,甚至順便剿滅了海邊的數個海寇窩點,然而,他們卻依舊沒有看到那個身影。
他們如同一群迷失的羔羊,失去了牧人的指引後,一種莫大的迷茫充斥在了他們的心中......
“拉文尼亞之子一定會回來的。”
“他是神之子。”
“神的命定之人......”
基諾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慰著眾人。
他雖然如是安慰著眾人。
然而他自己卻也深陷著迷茫和恐懼之中。
一週的時間過去了。
大海依舊潮起潮落。
然而海上,卻依舊沒有一丁點拉文尼亞之子的影子。
陸上的厚雪覆蓋了一切,甚至將先前和偽靈戰鬥後的痕跡,全部掩埋了,以至於當人們回過頭時,看不出這裡曾經到底發生了什麼......
卡拉德帝國周邊城鎮的貴族,時不時的派遣斥候,探查這群人的行蹤,發現他們沒有離開、也沒有繼續深入,而是在拉文尼亞附近駐紮下來了。
他們誠惶誠恐的每天警戒著,深怕他們在某天夜裡突襲自己的城市。
但是。
基諾這些人並沒有。
他們只是日復一日的在海岸附近巡查,希望大海能夠歸還他們的主。
哪怕是一具浮屍,順著浪潮乘風而歸......
死亡並不屬於拉文尼亞之子,他們相信哪怕回來的是個死人,他也能夠死而復生,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無論他們怎麼的祈禱。
他們放下武器,跪在寒冷的冰面之上,朝著大海的方向日夜禱告,唱誦《阿特費尼亞誓約》的經文晝夜不停,他們的肩上、頭上佈滿了雪。
可是,當第二天的時候......那地中海之上,卻依舊沒有神子的蹤跡......
半個月過去了。
人們從來沒有失去拉文尼亞之子這麼久過。
久到那些傳說、史詩,那些一起經歷過的戰爭與廝殺,更像是一場恍然的大夢,一些酒館中宿醉的胡話。
故事是人編纂出來的。
那些充滿了史詩和幻想的故事,究其根本,也有著詩人們的希望......在那期望的驅動之下,或悲壯、或美滿,終有一個結局、一個答案。
而現實不是。
那逐漸寒冷的天氣,讓許多人從幻想之中脫離而出,他們開始反思,自己是否真的處於某種史詩之中,這戛然而止的征途,或許才更符合現實......那悲觀的現實。
“拉文尼亞之子......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在丹消失的半個月後,一個士卒突然問道。
基諾聽到後沉默良久。
最終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士卒捂著臉,一言不發的退回了隊伍之中,回去後,他也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出這種問題......
追隨拉文尼亞之子的人。
都是一群理想主義者。
他們希望打破舊的制度,創立美好的世界,拯救那些水深火熱的人民......
而拉文尼亞之子的......死亡,或者說消失......
那便是理想主義的消亡。
卡拉迪亞終歸無法逃離黑暗的深淵,苦難和壓迫,還是在人民的頭上高懸,永恆的高懸......
“統帥大人......”
在拉文尼亞之子消失的第二十天。
士兵扭捏的向著基諾提醒道。
“什麼事?”
基諾在海岸上來回的踱步,席捲著碎冰的海浪,撞擊在礁石上,發出嘩啦的響聲。
“我們快沒糧食了......”
基諾一愣。
“什麼意思?”
基諾當然知道士兵什麼意思......但是作為聖皇禁軍,他難以做出這樣的割捨......
“我們得退兵了。”
士兵回答道。
“現在局勢焦灼,或許那邊更需要我們.....”
“你是讓我背棄拉文尼亞之子?然後帶著這些人狼狽的回到澤翁尼卡?”
基諾的狀態很不好,他暴躁的對著士兵吼道。
士兵沒有說話。
海浪拍打在礁石之上。
一些被海浪席捲的冰塊,被砸成碎塊。
良久。
一聲嘆息,消失在雪色之中。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
安東尼望著海面。
怔怔的出神。
基諾對他並沒有什麼好感。
或者說,絕大多數的從者,對於這個欺詐神子的人,都沒有什麼好感......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將拉文尼亞之子帶到了陷阱,而這個陷阱,也讓他們真的失去了拉文尼亞之子......
因而,基諾沒有一劍砍死安東尼,都是一種仁慈。
所以。
當眾軍撤離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告訴安東尼。
他早早的拄著一根柺杖,穿著一身袍子,就來到了海邊。
而當黃昏。
回到營地的時候。
卻已經空無一人了。
“都走了。”
安東尼呢喃。
他又看了看營地外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
“我要守著。”
“這是我應該做的......”
“直到......”
“拉文尼亞之子的歸來。”
他轉過身去。
那數里外的海洋,洶湧澎湃......
......
一則不可思議的訊息,傳到了澤翁尼卡眾臣的耳中。
拉文尼亞之子.......失蹤了。
那一瞬間。
所有人都懵了。
“你說什麼?”
主樓內。
拉蒙吃驚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基諾。
他帶回的訊息,太過於匪夷所思了......以至於,拉蒙,帝國的宰相,在一瞬之間大腦都陷入了停滯之中。
“陛下......被怪物抓住,一齊墜入了深海......”
“至今未歸。”
基諾紅著眼,不敢直面房間內的眾臣......
“宰相冕下......這都是我的錯......如果我那時候能夠反應及時一點。”
“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拉蒙沉默了,失去了丹,他一時之間也沒了主心骨,腦子也成了一團漿糊。
他不停的來回踱步,握拳再鬆開,咬牙再嘆息......
“偏偏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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