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車熟路推開房門,卸掉鋪面前的木板走出門,步伐僵硬朝慕清漪走來,眼睛卻一直緊緊閉著。
慕清漪右手握上腰間的鐵尺,眼睛眯起,等待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張鐵蛋步履不停,距離慕清漪越來越近,在快要撞上她時,他靈活地繞路,朝街上走去。
慕清漪鼻尖翕動,香味最濃之地轉移了,恰好是張鐵蛋前進的那個方向。
慕清漪尾隨張鐵蛋,跟著他行至十字路口。
另外三條岔路上,也有似張鐵蛋般閉眼悶頭直走的人。
四股人流竟然匯入同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不是路,而是路邊一面白牆。
閉眼前行的人群如同餃子掉入沸湯,一茬一茬沒入白牆內。
慕清漪閉上雙眼,模仿人群步伐僵硬的模樣,進了白牆。
青石板縫隙長著幾棵野花,正中間是一個五尺來寬的小攤,攤位用青竹作骨架,用粗麻布作頂,竹節處用細麻繩綁紮,縫隙間滲出淡青色竹瀝,泛著草木清香。
攤子一側懸掛著一個木板,上書[忘憂小攤]
攤位後的青年頭戴方巾,身穿乾淨整潔的白色圍裙,正在切割食材,是一條肥瘦相間的不知名肉類。
攤位左邊有一個放著一個木櫃,有一隻凍死鬼像蛇一樣盤踞在木櫃四周,他渾身青紫,不住顫抖,散發著一縷縷寒氣。
攤位右邊有一個生鐵鑄成方柱形爐子,四角鑲著獸首紋鐵包邊,爐門刻著“招財進寶”字樣,門縫漏出紅光,爐壁結著層疊的灰垢,敲一下“咚咚”響,震落些鐵鏽末。
攤主掃了一眼面前熙熙攘攘的客人,乾癟的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熱情地招呼他們坐在一側擺放的若干竹桌竹椅上。
慕清漪入鄉隨俗,坐在竹桌旁,隱入人群內。
午夜之時陰氣最重,這又是在對方的地盤,若無必要,慕清漪不會在此時輕舉妄動。
攤主掃了一眼火候,皺了皺眉,低下頭,在攤位底部撕拽著什麼東西。
攤位底部響起“嗷”的一聲痛呼,攤主這才收了力,心滿意足地直起腰。
他手中拽著一隻鬼的胳膊,幾步走到鑄鐵爐子前,“吱呀”一聲開啟爐門,將那根胳膊塞了進去。
“譁”一聲,爐內火光瞬間大旺。
攤位後方跳出一隻渾身火紅色的鬼,他捂著肩頭胳膊斷掉的橫截面,盯著廚子鬼,一臉幽怨,“大哥,你又扯我胳膊!”
攤主一隻手揭開火爐上的鍋蓋,另一隻手拿著湯勺,鍋中咕嚕嚕冒著熱氣。
他連眼皮都懶得抬,道,“你是個燒死鬼,不用來燒火還用來幹嘛,再說了,你那胳膊不是會長回來?”
果然,燒死鬼肩頭的橫斷面上,如雨後春筍般長出了一隻新胳膊。
攤主將一碗碗佳餚呈上來,人們端起碗,吃得很開心,發出一陣陣滿足的吸溜聲。
慕清漪面前也放著一碗羹湯。
湯是灰褐色的,裡面有幾塊肉片和幾樣蔬菜。
慕清漪沒有喝。
攤主嘴角扯著大大的笑容,滿意地將人群掃視一圈。
看到慕清漪面前沒動的那碗湯,攤主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來到慕清漪面前,頭低著,下半張臉掩蓋在陰影裡,“客人,湯不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