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都表情嚴肅。
當程巖和李泰一前一後地走進大殿時，所有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在了那個身形略顯單薄的少年侯爵身上。
那目光，有審視，有好奇，有忌憚，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兒臣，拜見父皇。”李泰恭恭敬敬地行禮。
“臣，藍田侯程巖，拜見陛下。”程巖不卑不亢，躬身一揖。
李世民沒有讓他們平身，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程巖，看了足足有半盞茶的時間。那如同實質的帝王威壓，足以讓任何一個膽小的人，當場崩潰。
可程巖，就那麼平靜地站著。
“程巖。”終於，李世民開口了，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你可知罪？”
來了！
所有大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程巖抬起頭，直視著龍椅上的帝王，臉上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臣，不知。”
“不知？”李世民的音量，提高了幾分，“你以藍田商會之名，衝擊市場，擾亂關中物價，逼得百年世家幾近破產，引得萬民瘋搶，長安鼎沸！你還敢說，你不知罪？！”
“陛下。”程巖的回答，依舊平靜，“臣非但無罪，反而有功。”
“哦？”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說來聽聽，你有何功？”
“敢問陛下，”程巖不答反問，“為君者，最重者為何？”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自然是江山社稷，國泰民安。”李世民想也不想，沉聲答道。
“那敢問陛下，何為社稷？何為民安？”
“社稷，乃土神與穀神，代指國家。民安，乃百姓安居樂業。”
“說得好！”程巖的聲音，陡然變得高亢，“那請問陛下，如今關中的百姓，能吃飽穿暖，安居樂業了嗎？！”
“那些所謂的百年世家，囤積居奇，操控糧價，一斗米，他們敢賣到五十文，八十文，甚至一百文！百姓辛苦一年，所得不過勉強度日！一場天災，便要賣兒賣女，流離失所！這，就是陛下想要的國泰民安嗎？！”
“我程巖，以一己之力，將糧價打回十五文一斗！讓百姓吃得起白麵饅頭！我推廣曲轅犁，培育良種，讓糧食增產，使百姓的穀倉豐盈！我興辦工廠，讓數萬流民有工可做，有錢可拿！這難道不是在為陛下，穩固這萬里江山嗎？！”
程巖的每一句話，都如同驚雷，在甘露殿中炸響！
房玄齡和杜如晦，聽得是目瞪口呆。
長孫無忌，眉頭緊鎖。
而龍椅上的李世民，他的瞳孔，在急劇地收縮！
他被震住了！
他從未想過，一個臣子，敢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更讓他震驚的，是程巖所說的內容！
“你……”李世民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程巖卻沒給他機會，他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了一卷圖紙，雙手呈上。
“陛下，您以為，臣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區區一個關中嗎？”
“臣，要的是整個大唐！”
“這是臣設計的，遠洋海船的圖紙！它的載重，是如今福船的十倍！有了它，我大唐的船隊，可以去到任何一片海洋！”
他又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晶瑩剔透的玻璃瓶，裡面裝著黃色的液體。
“這是臣發明的，可以治療傷口感染的神藥，臣稱之為‘青黴素’。有了它，我大唐的將士，在戰場上，死亡率可以降低七成！”
最後，他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
“陛下，時代變了。”
“臣想要的，不是跟那些目光短淺的世家，爭奪幾鬥米的利潤。”
“臣要的，是輔助陛下，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一個糧食堆滿倉庫，鋼鐵產量冠絕古今，我大唐的龍旗，插遍世界每一個角落的……天朝上國！”
甘露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程巖那一番“星辰大海”的宏偉藍圖，給徹底震懵了。
遠洋海船？
青黴素？
天朝上國？
這些詞彙，每一個都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但組合在一起，卻勾勒出了一幅讓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人，都無法抗拒的畫卷！
李世民死死地盯著程巖，他的胸膛，在劇烈地起伏。
他不是在憤怒。
他是在激動！
作為一個開創了貞觀之治的千古一帝，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將大唐帶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程巖，這個在他眼中，原本只是個“會惹麻煩的小子”，此刻，卻為他推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良久。
李世民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都退下吧。”
“程巖，李泰，留下。”
當所有大臣都帶著滿腦子的漿糊，渾渾噩噩地退出大殿後。
李世民走下龍椅，親自扶起了程巖。
“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句句屬實。”程巖平靜地回答。
李世民拿起那瓶青黴素，又展開那張海船的圖紙，看了許久許久。
“好！好一個程巖！”他猛地一拍程巖的肩膀，“朕，準了！”
“從今日起，你的藍田商會，朕給你開綠燈！你的藍田縣，朕給你自治權！朕只要一樣東西！”
李世民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三年！朕給你三年時間！朕要看到你所說的，遠洋海船下水！朕要看到，足夠裝備十萬大軍的鋼鐵產量！”
“君無戲言。”程巖躬身一揖。
一場原本被認為是“鴻門宴”的召見，就以這樣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當程巖安然無恙地走出皇宮的訊息，傳到太原王氏的別院時。
王普，徹底慌了。
他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連陛下，都不管了！甚至，是站在了那個小子的一邊！
“不能再等了！”王普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猙獰和瘋狂，“文的不行，就來武的！”
“他不是要開商會嗎？我讓他開不成！”
“傳我的話下去！召集府中所有護院，還有我們在長安城裡養的那些亡命徒！從今天開始，給我去藍田商會鬧事！”
“誰敢去他們店裡買東西，就給我打！誰敢給他們運貨，就給我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