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毅注意到幾個年輕商人正在不遠處支起帳篷。
那商販卻壓低聲音道：“老朽勸您莫省這個錢，上月就有個獨行的藥材商，第二天被人發現時，連靴底的銀票都被搜刮乾淨了，更有甚則被殺人奪寶。“
他說著露出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平安棧'的夥計馬上就來接人了，這鈴鐺就是信物。“
暮色中，石毅看見十餘個提著燈籠的壯漢正朝人群走來，他們腰間清一色掛著刻有貔貅紋的銅牌。
老商販笑著整了整包袱：“您若要同往，現在交一株靈草還來得及。“
聽到老闆的話，石毅嘴角微揚，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不愧是精明的商人，這種時候都不忘做生意，不過正合他意，他也想見識見識這所謂的“平安棧“，便爽快地拋給老闆一株靈草。
老闆接住靈草，頓時眉開眼笑，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這一株靈草，足以彌補他此行的部分損失了。
不多時，平安棧的夥計便趕著馬車前來接應。
這馬車看起來頗為寒酸，車轅上的漆皮剝落了大半，車輪隨著行進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石毅坐在車內，隨著每一次顛簸都能感覺到車架在痛苦地呻吟，彷彿隨時都會散架。
透過搖晃的車簾，石毅望著上界普通人的生活百態。
市井街巷中，小販吆喝，孩童嬉戲，婦人們挎著菜籃討價還價——這般景象，與下界八域竟無二致。
唯一的區別，或許就是空氣中那更為濃郁的靈氣，以及偶爾掠過的強大修士氣息，昭示著這裡確實是更適合修行的上界。
馬車顛簸約莫半個時辰後，終於停了下來。車伕扯著嗓子喊道：“平安棧到了，各位客官請下車。“
剛剛那位富商湊近石毅，眼中閃著精明的光：“小兄弟是第一次出遠門吧？在這荒郊野外見到這樣的地方，難免新奇。“
說話間，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石毅，以及那張明顯養尊處優的面容——方才這個年輕人隨手掏出一株靈草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見石毅沒有答話，富商以為他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便熱絡地搭上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這平安棧可不簡單。外城看著普通，吃穿住行樣樣俱全；內城才是真正的銷金窟，只要錢夠，什麼樂子都有。“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至於最裡頭那圈...可不是光有錢就能進的，得是這個——“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
石毅深知，無論在哪裡，特權都無處不在。
他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度過這一晚，並不打算進入內城，於是對那商人隨意地笑了笑，轉身便要離開。
“小兄弟，真不打算去內城看看？我來過這兒幾次，可以給你介紹些風土人情。”富商仍不死心，再次熱情邀請。
石毅依舊婉拒。待他走遠，富商臉色一沉，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還以為是個世家公子，想趁機攀個交情，沒想到是個裝模作樣的窮酸貨，晦氣！”
“老爺，咱們今晚在哪兒落腳？”一名隨從恭敬地躬身問道。
富商冷哼一聲，甩了甩袖子：“走了這麼久，累死老子了！既然人家不領情，咱們自己享樂去！找個好地方，好好快活快活！”
“是，老爺。”隨從低頭應聲，眼中閃過一絲諂媚。
商人的話語雖輕，卻如同細針般清晰地傳入石毅耳中。
以他如今的修為，方圓百丈內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感知，更何況是這般近在咫尺的閒言碎語。
不過他也只是搖頭輕笑，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若是這商人修為再高些——比如列陣境、尊者境，甚至是點燃神火的大能——石毅倒不介意讓他把方才的話一字一句咽回去。
轉過街角，一陣混雜著油脂與香料的煙火氣撲面而來。
石毅抬頭看了眼掛著“醉仙樓“鎏金匾額的三層木樓，信步走了進去。雖說修為到了他這個境界，早已可以餐風飲露，尋常五穀雜糧反倒會汙濁道體。
但石毅始終覺得，那些整天擺出副不食人間煙火模樣的修士，與其說是超然物外，不如說是走火入魔。
大道至簡，真正的修行就該像這市井煙火般鮮活生動。
“聽說了嗎？平安棧今日要招待一位了不得的貴客！“鄰桌食客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是飄了過來，“連大城裡那些眼高於頂的世家公子，都連夜趕來了。“
“你這訊息早過時了。“
另一人神秘兮兮地湊近，“我表兄在城主府當差，說這位可是從郡城來的大人物，據傳身上帶著......“
他做了個諱莫如深的手勢，“上頭的密令。“
角落裡有個疤臉漢子突然嗤笑出聲：“扯淡！真要是郡城來的貴人，就算三更天到城門口，城主不得親自提著燈籠去迎？去年州府來個巡檢，不就把城門禁制都給破開了？“
“千真萬確！“最先開口的食客急得直拍桌子。
“人家貴客自己發的話，說'規矩就是規矩'。聽說隨行的還有......“聲音忽然壓得極低“尊者境的大修士當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