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過後,餘逸拒絕了所有慶功宴和採訪邀約,低調地回到了魔都。連續的高強度創作和錄製帶來的精神疲憊,遠非一場酣睡能完全消除。他需要一點甜食,一點熟悉的氣息。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許婉發來的資訊,只有一個定位,是魔藝後門小巷那家他們常去的、以提拉米蘇聞名的小甜品店。資訊後面跟著一個小心翼翼的表情符號:(✧ω✧)
餘逸挑了挑眉。這小社恐,居然主動約地方了?看來是有事。
傍晚時分,夕陽給魔藝古老的梧桐大道鍍上一層暖金。餘逸推開那家掛著風鈴的甜品店門,熟悉的咖啡和甜香撲面而來。
靠窗最角落的位置,許婉已經等在那裡。她面前擺著兩份精緻的提拉米蘇,咖啡杯裡的熱氣嫋嫋升起。她穿著簡單的米白色毛衣,那一頭銀髮悄咪咪的藏在灰白色的羊毛帽子裡,正低頭看著手機,側臉在暖光下顯得格外柔和安靜。聽到風鈴聲,她猛地抬起頭,看到餘逸的瞬間,眼睛亮了起來,像盛滿了碎星,隨即又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怯和緊張,下意識地捏緊了手機邊緣。
“小……小余!”她小聲打招呼,聲音細細軟軟的。
“嗯。”餘逸在她對面坐下,毫不客氣地拿起小勺挖了一大塊提拉米蘇送進嘴裡。濃郁的咖啡酒香、馬斯卡彭的醇厚和可可粉的微苦在舌尖完美融合,瞬間撫慰了疲憊的神經。他舒服地眯了眯眼。“找我有事?開題報告搞不定了?”
“不…不是開題報告。”許婉連忙搖頭,臉頰微紅,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我…我看節目了。”她的聲音更小了,幾乎像蚊子哼哼,“《月半小夜曲》……真好聽。特別特別好聽。”
她抬起頭,鼓起勇氣直視著餘逸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盛滿了純粹的崇拜和激動:“餘師兄,你好厲害!真的!24小時…學粵語…寫出那樣的歌…我……”她似乎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表達內心的震撼,最後只是用力地點頭,“太厲害了!”
餘逸看著她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和亮晶晶的眼睛,難得地沒有調侃,只是隨意地“嗯”了一聲,又挖了一勺提拉米蘇。“還行。主要是林峰唱得好。”
“不是的!”許婉難得地反駁了一句,聲音提高了一點,隨即又意識到失態,趕緊低下頭,耳根都紅了,“詞曲…意境…都…都是餘師兄的功勞。那個小提琴的旋律…和歌詞配合得太完美了…”她小聲地、認真地分析著,像個最虔誠的學生在解讀大師的作品。
餘逸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彎。這姑娘對音樂的敏感和純粹,總是讓他覺得難得。“你的提拉米蘇,也不錯。”他指了指她那份幾乎沒動的甜點。
“啊?”許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綻放出一個羞澀又開心的笑容,像一朵悄然綻放的小花。她拿起小勺,也學著餘逸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小口,送進嘴裡,細細品味著,眼睛幸福地彎了起來。
夕陽透過玻璃窗,灑在兩人身上,空氣裡瀰漫著咖啡的醇香、甜品的甜蜜和一種無聲流淌的、屬於音樂知己間的寧靜暖意。
許婉偷偷抬眼看了看對面專注吃著甜點的餘逸,心跳悄悄漏了一拍。
她默默地把另一份沒動過的提拉米蘇,往餘逸那邊推了推。
短暫的寧靜很快被打破。餘逸回魔都的另一個重要任務迫在眉睫——音樂作曲專業的碩士提前畢業考試。
這場考試規格極高,由音樂系院長舒曉飛教授親自擔任主考官,並邀請了校內多位德高望重的教授組成評審團。考試內容分為兩部分:理論答辯和現場創作答辯。現場創作部分,要求考生在限定時間內,根據隨機抽取的古典音樂主題動機,創作並闡述一首融合現代流行元素的完整作品。難度極大,旨在考察學生的綜合素養、創新能力和對音樂本源的深刻理解。
考場設在魔藝最負盛名的“迴音”音樂廳。莊嚴肅穆的氛圍與《旋律的王座》的喧囂截然不同。評審席上,舒曉飛院長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銀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神情嚴肅而專注。
舒姨看著走進考場的餘逸,眼中帶著鼓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其他幾位老教授也正襟危坐,氣氛凝重。
理論答辯對餘逸而言毫無壓力。他引經據典,對答如流,甚至對一些前沿的音樂理論提出了自己獨到的見解,引得幾位教授頻頻點頭,舒院長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讚賞。
重頭戲是現場創作。
餘逸走到舞臺中央的鋼琴旁。工作人員遞給他一個密封的信封。他拆開,裡面是一張卡片,上面印著一行工整的五線譜——那是貝多芬《第五交響曲(命運)》開篇那個著名的“命運動機”的簡化變體:噠-噠-噠-咚!
沉重、短促、充滿壓迫感的四個音符。
整個音樂廳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這個動機太經典,也太難駕馭了!如何在保持其核心力量的同時,融入現代流行元素並創作出有深度的新作品?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幾位評審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和期待。舒姨更是緊張地攥緊了手中的筆。
餘逸看著卡片上的音符,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他閉上眼,手指懸在琴鍵上方,似乎在感受那跨越時空的“命運”叩門聲。
幾秒鐘後,他睜開了眼。
沒有像眾人預想的那樣立刻彈奏鋼琴,而是走向旁邊放置著各種民族樂器的區域。他拿起了一支洞簫。
低沉、悠遠、帶著一絲古意的簫聲,緩緩流淌出來。那簫聲並非簡單地模仿“命運動機”,而是將其拆解、變形,用東方特有的氣韻和留白重新詮釋。沉重的“噠-噠-噠-咚”在簫聲中化作了如同遠古迴響般的悠長嘆息,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蒼茫感。
就在簫聲營造的古老氛圍達到頂點時,餘逸放下洞簫,坐回鋼琴前。
修長有力的手指猛地落下!
激昂、充滿現代感和力量感的鋼琴旋律驟然爆發!那經典的“命運動機”被賦予了全新的節奏和和絃色彩,如同沉睡的巨龍驟然甦醒,裹挾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席捲整個音樂廳!但在這雷霆萬鈞的現代鋼琴聲中,洞簫那蒼茫的餘韻彷彿並未消散,而是巧妙地交織其中,形成一種奇異的時空對話——古老與現代,東方與西方,命運的叩問與不屈的抗爭!
餘逸的演奏技巧已臻化境。鋼琴在他的手下時而如狂風暴雨,時而又化作低吟淺唱,將“命運”主題演繹得淋漓盡致。更令人驚歎的是旋律的創作。他並非簡單地嫁接,而是將古典動機的精髓完全消化吸收,以現代流行音樂的語彙(強烈的節奏律動、豐富的電子音效想象空間、宏大的絃樂鋪墊感)重新構建,創作出了一首結構完整、情緒跌宕起伏、兼具古典深度與現代衝擊力的交響搖滾風格作品!
當最後一個震撼的和絃落下,餘逸的手指離開琴鍵,音樂廳陷入了長久的、絕對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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