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餘凍到麻木的身子晃了晃,失神的目光向他看過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或者說,不敢相信祁讓會卑鄙到這個地步。
讓她跪在這裡讓大臣們看到也就算了,還要讓大臣們看到她寫的字。
他是不是還打算把這字拿給沈長安看,好叫沈長安徹底死心?
他真是太卑鄙了!
“好姑娘,聽話,快寫吧!”胡盡忠循循善誘,“皇上說了,只要你寫出來,過去的事就一筆勾銷。”
晚餘心痛得無法呼吸,胳膊似有千金重,怎麼也提不起來。
眼前蘸飽了硃砂的毛筆,讓她想起阿孃那根血淋淋的手指。
她流著淚,用盡全身的力氣拿起那支筆,顫抖著手在紙上寫下了鮮紅的字跡——
江晚餘不願嫁沈長安為妻,自請留居宮中,請皇上恩准!
一筆一劃,一撇一捺,都像刀子一樣割在她心上,割得她鮮血淋漓。
胡盡忠看著她一字一字寫完,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好姑娘,這就對了,現在,你舉著這張紙跪在這裡,等皇上接見完幾位大人,你就可以進去了。”
晚餘的心已經痛到失去知覺,神情麻木地舉起那張紙,在冷風中跪得筆直。
不大一會兒,孫良言領著幾位軍機大臣和六部尚書回來,一眼就看到了晚餘舉在胸前的那張紙。
紙上鮮紅的硃砂字驚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幾下。
皇上這一招真是太絕了。
是絕情的絕。
趕盡殺絕的絕。
令人絕望的絕。
他這是要把他殺父弒兄的狠勁兒全都用在一個小女子身上嗎?
他就不怕他逼得太狠,把人給逼死了?
孫良言暗中嘆氣,開啟門簾,請幾位大人進去。
幾位大人也都看清了那張紙上的字,彼此交換著震驚的眼神,不明白這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皇上明明都答應賜婚了,安平侯也對沈小侯爺很滿意,她本人居然不同意。
她看不上沈小侯爺,難不成想留在宮裡做皇上的妃嬪?
可她也不想想,她身有殘疾,哪有資格進皇上的後宮?
就算強行留在宮裡,也只能做一輩子的奴才。
何苦來著?
幾位大人搖頭露出諷刺的笑。
看來皇上還是對底下人太仁慈了,一個奴婢都敢在南書房外寫血書。
晚餘的眼淚已經流乾了,此時就像個冰冷的石雕一樣定定地跪著,任由這些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幾位大人進去之後,徐清盞匆匆趕來。
一進乾清宮的大門,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左邊看,果然在南書房的廊廡下看到了那個跪在地上的熟悉身影。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紮了一下,先前的種種陰暗想法,都在看到晚餘的瞬間化為烏有。
這可憐的姑娘已經被折磨得遍體鱗傷,他卻還在想著把她留在宮裡的可能性。
他忘了,她生來就是一隻嚮往自由的鳥,強行將她留在宮裡,等同於將她的翅膀生生折斷。
就算她真的走不成,他天天看到的,也只會是她以淚洗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