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氣溫低,衣裳洗好一掛起來就會結冰,娘娘們的衣裳金貴,洗完之後,有專門的熏籠用來烘乾,烘乾之後還要用熨斗熨平,再疊得整整齊齊等著各宮的宮女來取。
薰衣裳和熨衣裳都要用炭火,還有專門的大房間,裡面又幹淨又暖和,在寒冷的冬天,這是個人人爭搶的活計,需要花錢賄賂領班的才能得到。
晚餘初來乍到,按理說怎麼輪也輪不到她,可昨天還對她惡語相向的領班,今天就主動調她去熨衣房,大夥都覺得奇怪。
晚餘自己也很奇怪,怕香蕊有什麼貓膩,便比劃著和她說,薰衣裳熨衣裳都是精細活,自己沒幹過,怕弄壞了主子們的衣裳,請她另行安排別人去。
香蕊把眼一瞪:“叫你去你就去,廢什麼話,負責熨衣裳的春杏生病了,其他人的手都太粗糙,容易把衣料刮花,我是想著你以前給萬歲爺鋪床,手保養的好,這才叫你過去頂一頂,你還挑揀上了!”
晚餘伸出右手給她看,示意自己手上也有傷。
香蕊見她百般推辭,不由大怒,手中戒尺又向她抽過來:“反了你了,整個浣衣所都沒人敢跟我說個不字,你才來兩天,就想踩到我頭上來嗎?”
戒尺沒頭沒腦地打下來,打在晚餘身上啪啪作響,每一下都痛徹心扉。
晚餘咬牙忍著,就是不肯鬆口。
旁邊的宮婢看不下去,攔住香蕊,好心勸道:“江晚餘,香蕊姑姑看重你,才讓你去熨衣房頂班,你不會,跟裡面的人學著點就是了,何苦惹惱姑姑,弄得大家都不好受。”
梅霜也過來勸她:“姐姐你就去吧,為這事捱打不值得。”
晚餘無奈,只得跟著香蕊去了熨衣房。
香蕊沒好氣地把她交給一個正在熨衣裳的宮婢,讓那宮婢教她怎麼做,等她學會以後,就拿了一堆衣裳給她熨。
熨衣房裡確實要比外面暖和很多,但晚餘心裡始終不安,當著那宮婢的面,把衣裳一件一件仔細檢查,確認沒有破損,才接收下來。
等她把衣裳熨好後,又把衣裳一件一件給那宮婢過目,確認自己並沒有損壞衣裳。
那宮婢見她如此仔細,不由得笑了:“你也太小心了,這些都是淑妃娘娘的衣裳,誰不要命了敢拿它們來陷害你,惹惱了淑妃娘娘,從上到下都沒得跑,你就放心吧!”
晚餘打著手勢說自己初來乍到,謹慎一點總沒錯。
然而,她都已經謹慎成這樣,麻煩還是找上了門。
下午的時候,永壽宮的兩個宮女來取衣裳,發現淑妃娘娘最喜歡的一件袍服上被燙了一個洞。
兩個宮女當場在浣衣所鬧騰起來,驚動了所有人。
吳淑珍和賴三春全都來了,問怎麼回事。
香蕊和熨衣房的宮婢就像事先商量好似的,都把責任推給了晚餘。
晚餘千防萬防,還是躲不過,不管她怎麼解釋,都沒有人為她作證,那個教她的宮婢更是一改先前的和氣,成了踩她踩得最狠的一個。
晚餘心裡明白,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在她們的算計之中。
至於她們受了誰的指使,要麼是祁讓想讓她低頭服軟,要麼是後宮的娘娘知道她走不成想弄死她以絕後患。
總而言之,她的命被人惦記著,再謹慎都沒有用。
賴三春也是個謹慎的人,他這兩天一直耐著性子沒動晚餘,就怕皇上當真轉過彎來再把人接回去。
他在掖庭作威作福可以,動了皇上惦記的女人,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這一回江晚餘被人誣陷得挺好,他正好可以看看皇上會不會出手。
皇上要真對這姑娘有情,肯定不忍心淑妃罰她,興許藉此機會就把人帶回乾清宮了。
要是她最後還是回到了掖庭,那就說明皇上對她沒多重視,自己就可以放心下手了。
吳淑珍看著慈眉善目,其實是個眼裡只有錢的冷血之人,在掖庭見慣了生死,對她來說誰死誰活都一樣。
因此她也懶得細問,直接讓香蕊帶著晚餘,跟永壽宮的兩個宮女回去,聽候淑妃娘娘發落。
梅霜一聽要把晚餘帶去永壽宮,當場就拉著晚餘的手哭起來:“姐姐,我錯了,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該勸你去熨衣房。”
不去熨衣房,她們也會想別的招,晚餘無所謂地拍了拍梅霜的手,便和香蕊一起跟著那兩個宮女走了。
身後,整個浣衣所的人都看著她,心裡想著,不知道她這一趟還能不能回得來?
可是,掖庭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就算回來又怎樣?
像她這般嬌滴滴的人兒,回來了也是賴三春嘴裡的肉,相比之下,還不如落在淑妃娘娘手裡,死也能落個清白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