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信捧著那捲明黃聖旨,立於夕陽亭外冰涼夜風中,只覺腦中一團亂麻。
聖旨內容簡短得驚人:著獨孤信即刻率麾下將士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天已近墨,此時召集二百餘人入宮?
他看向傳旨小內侍,儘量語氣平和:“敢問公公,陛下急召,可是有軍情要務?我等是否需即刻…全軍入宮?”
小內侍面無表情,尖細嗓音在夜風中有些飄忽:
“獨孤將軍,聖旨已明明白白。陛下有令,將軍及麾下所有將士,即刻開拔,一個不落,速速入宮。咱家話已帶到,將軍請儘快奉旨。”
說罷,一躬身,竟頭也不迴轉身便走,很快消失在暮色裡。
“兄長!”獨孤義湊上,滿臉不可思議,“這都什麼時辰了?天都快黑了!黑燈瞎火讓咱們二百號人進宮?唱哪一齣?明早不行?”
獨孤信未答,只望著內侍消失方向,眉頭緊鎖。
但他沒有猶豫,猛地轉身,對身後部下沉聲下令:
“傳令!所有人,除兵甲武器,其餘一切輜重行囊,暫留此地!輕裝簡從,立刻整隊!準備入宮!”
縱心中充滿疑慮,軍令如山。
獨孤信一聲令下,原本議論紛紛的軍官士兵立刻行動,解下負重,檢查兵甲,佇列迅速集結,馬蹄甲葉碰撞聲在寂靜西郊格外清晰。
皇宮深處,元修所在的偏殿書房。
先前送走斛斯椿等人的疲憊算計已消失無蹤,代之以難以抑制的興奮期待。
元修只覺渾身充滿力量,連呼吸都順暢許多,周遭沉悶壓抑彷彿都被他高昂情緒沖淡。
甚至覺得殿內燭火都比往常明亮。
負手窗前,望著沉沉夜色,耐心等待。
他在等他看中的那柄最鋒利的劍,等未來最重要的那根支柱。
斛斯椿等人前腳剛走,元修後腳便做了個大膽決定。
將內侍周成及殿內當值所有宮女太監,全部暫時“請”了出去。
雖按規矩,皇帝身邊須有內侍值守,尤其夜間,但他等不及了!
李休纂未到,諸多事無法假手閹人。
索性命乞伏渾暫調一隊虎賁親兵,接管內侍部分職責,充當殿內外警戒傳令。
時間一點點過去,殿外終傳來腳步聲。
乞伏渾魁梧身影現於門口,躬身稟報:“陛下,獨孤信及其麾下將士,已帶到殿外候命。”
“宣!”元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片刻後,在乞伏渾那些面無表情、手按刀柄的虎賁軍引導下,獨孤信領著獨孤義、賀拔威、楊愷等一眾核心軍官,步入這座氣氛詭異的書房。
賀拔威一眼瞥見守在門口的乞伏渾,想起演武場情景,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戲謔,還衝他揚了揚下巴。
乞伏渾臉上閃過尷尬,隨即被怒氣取代,狠狠瞪了賀拔威一眼,但礙於場合,終未發作。
獨孤信則敏銳察覺到異常。
偌大書房庭院,竟不見一個宮女內侍!
代之以這些披堅執銳、殺氣騰騰的虎賁軍!
這哪像皇帝寢宮書房,分明更像戒備森嚴的軍帳!
心中疑慮更甚,但臉上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恭敬行禮。
“末將獨孤信,參見陛下!”
“拜見陛下!”獨孤義等人亦齊齊行禮。
元修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獨孤信身上,眼神充滿欣賞激動,但他強壓內心波瀾,儘量讓聲音平靜:
“獨孤將軍一路辛苦。此番召將軍夤夜入宮,事出緊急,還望見諒。”
他頓了頓,直接問道:“將軍此行,帶來多少兵馬?”
獨孤信恭敬回答:“回陛下,末將奉召入宮,共帶來麾下騎兵二百人,皆上次參與演武之將士。”
“好!二百精騎,足矣!”元修點頭,隨即下令:“乞伏將軍!”
“末將在!”乞伏渾應聲而出。
“你率虎賁軍暫退至院外,嚴密封鎖此地!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無朕命令,一隻蒼蠅亦不許飛入!”
“遵旨!”乞伏渾領命,帶所有虎賁軍退出書房,只留下獨孤信和他帶來的十餘名核心軍官。
元修目光再投向獨孤信,語氣鄭重:
“獨孤將軍,朕現在需你做一件事。立刻安排你最信任人手,接管這書房院內外防務,確保此地絕無外人能窺探。朕有極其重要之事,要與將軍及諸位商議。”
獨孤信立刻轉身,低聲對獨孤義、賀拔威吩咐幾句。
兩人領命,迅速帶幾名校尉出書房,在門口、窗外等關鍵位置佈防。
很快,書房內外便換上獨孤信自己人馬。
一切安排妥當,獨孤信回到元修面前覆命。
元修滿意點頭,示意獨孤信將帶來的核心軍官都召集近前。
從案几上拿起一枚早已備好的虎符,色澤古樸,雕刻猛虎,正是象徵皇宮禁衛統領權的羽林軍虎符!
他走到獨孤信面前,鄭重將虎符遞到他手中:“獨孤將軍,此為羽林軍虎符。自此刻起,宮城宿衛,便託付於將軍了!”
獨孤義、賀拔威等人面面相覷,臉上寫滿震驚不解。
看看手中兵器,再看看空蕩蕩、只有自己人守衛的書房,越發覺得詭異。
這根本不像皇宮!
就在眾人消化這巨大資訊時,元修聲音再起,並未解釋局勢,反而問出一個讓所有人都意外的問題:
“諸位將軍,朕且問你們。當日東郊演武,獨孤義將軍率五十重騎奪敵帥旗,贏得勝利。固然勇猛,提振士氣。但若在真實戰場,奪旗雖能動搖敵心,卻未必代表真正勝利。敵主力尚在,仍有反撲之力。那麼,面對當時局面,若想取得一場徹底的、殲滅性的勝利,你們認為,該當如何?”
問題一出,書房內頓時安靜。
獨孤信麾下軍官面面相覷,摸不準皇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都過去多少天了,怎又提起那場演武?
而且這問題…似在質疑他們勝利的含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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