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身後緊跟著面容剛毅的獨孤信與眼神銳利的賀拔威。
更引人注目的是,兩人身後還帶著數名親兵,個個膀大腰圓,肩扛沉甸甸的麻袋,腳步沉穩踏在空曠宮道上。
早已等候的高乾、高敖曹兄弟見狀,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禮:“臣等參見陛下。”
元修臉上帶著隨和笑意,隨意抬手:“兩位愛卿免禮平身。”
聲音在空曠華林園裡顯得有些異樣。
待高氏兄弟起身,元修率先走向一旁坐席,獨孤信與獨孤義分立其後,那幾個扛麻袋親兵則肅立殿角,如鐵塔一般。
高乾、高敖曹亦依禮在下手落座。
此時此刻,殿內氣氛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皇宮大內,本該宮娥穿梭,太監侍立,處處精緻奢華。
然放眼望去,御座高懸,其下卻無一人伺候,偌大宮殿裡,除君臣五人,便是那些帶著兵戈氣的親隨,清一色軍中糙漢,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蕭殺。
高乾心裡快速盤算,面上卻不動聲色。
元修似並不在意環境異常,閒適擺手,目光落高乾兄弟身上,笑道:“今日召兩位愛卿前來,別無他事,主要是想請你們品嚐一番,朕最近命人新制之物。”
說著,示意殿角親兵。
獨孤信會意,沉聲道:“開啟!”
幾名親兵立刻上前,解開麻袋口,將內物傾倒在地鋪粗布上。
嘩啦啦一陣響動,露出的竟全是顏色暗沉、乾硬如柴的風乾羊肉條。
空氣中頓時瀰漫開一股濃烈的、帶著些許腥羶的氣味。
高敖曹眉頭微皺,心裡嘀咕:‘這是什麼玩意兒?’
素來爽直,也不客氣,伸手拿起一條,湊近聞了聞,那乾硬氣息令他有些不適。
抱著嚐嚐看的想法,用力咬了一口,只覺又乾又硬又鹹,一股說不清的羶味直衝喉嚨,差點當場吐出。
強忍不適,偷偷瞥了眼身旁兄長高乾。
只見高乾面色如常,拿起一條羊肉,慢慢咀嚼,似乎還點頭,一副“尚可”模樣。
高敖曹見狀,只得把到嘴邊嫌惡硬生生咽回,勉強又嚼兩下。
元修看著他們反應,笑了笑,沒說什麼。
不一會兒,又有幾個士兵模樣的人端著托盤上來,上面吃食更簡單粗陋——大塊烤肉,外焦裡生;粗糙麵餅,硬如磚石;幾樣簡單醃菜。
完全是軍營行軍打仗吃法,與皇宮盛宴判若雲泥。
高乾看著這番景象,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換上憂心忡忡、替君分憂表情,起身道:
“陛下,臣聞前些時日宮中有下人不幸染疾,陛下為策萬全,將宮人暫遣調換,此乃聖上仁德,以宮人安危為念。然,這宮禁侍奉,畢竟事關天子臉面,更關乎我大魏威儀。陛下身邊豈能無人精心伺候?若陛下不棄,臣願立從門下挑選得力可靠家僕,送入宮中供陛下驅使,以保陛下起居周全,亦全大魏體面。”
元修聽了,不置可否擺手,語氣平淡:“太尉有心了。不過此等小事,不足掛齒,朕自有安排,不勞太尉掛念。”
三人又象徵性飲了幾輪酒。
菜餚雖難以下嚥,高乾兄弟心情倒不算太壞,酒也喝得尚可。
酒過三巡,元修放下酒杯,話鋒忽轉,目光悠悠看向高乾,問:“太尉,你說,朕這個天子,與尋常魏室大族家長,可有相似之處?”
高乾心中一動,面上恭敬答:
“陛下乃天下父母,萬民之主,恩澤四海,威加宇內。尋常人家長,不過主理一家一姓,如何能與陛下相提並論?陛下之德,遠勝萬家。”
元修笑了笑,似對恭維不甚在意,自顧自道:
“朕倒不這麼看。朕覺,自己這皇帝,有時就像一偌大家族家長。你看那尋常人家,若一家之中,兄長所得與弟弟所獲,相差懸殊,難免心生芥蒂,甚至衝突。這時,做家長的,便要出面調解,權衡利弊,或不能絕對均等,但也要儘量讓兄弟二人所得不至天差地別,如此,這家長才能和睦安穩,不是嗎?”
這話一出,不僅高乾,連一旁默不作聲的獨孤信與豎耳聽的高敖曹,心裡都咯噔一下。
兩人心說:‘陛下這話,分明意有所指!說的哪裡是尋常兄弟,分明暗喻權傾朝野的高歡(兄長)與眼前太尉高乾(弟弟)吧!這是說他們兄弟權勢地位分配不均?’
高乾何等人物,自然聽出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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