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上,氣氛緊張到窒息。
所有懷朔將領心懸嗓子眼,死盯場中那面在重重護衛下緩慢移動的“懷朔”旗,手心全是汗。
“撐住啊……”
“千萬別丟旗……”低低祈禱在懷朔將領中響起。
輸此合已定,若被奪旗,則是恥辱中的恥辱!
竇泰緊張得額頭青筋暴起,汗珠滾落。
死攥拳頭,內心狂吼:乞伏渾,頂住!千萬頂住!
這要是被奪旗,賀拔勝那老匹夫還不知怎麼當眾嘲笑我!臉丟到家了!
高歡依舊面沉似水,眼神愈發冰冷。
看著場中頑抗卻強弩之末的前軍,心中煩躁異常。
武川人,真不打算留半點面子!
這獨孤信……夠狠!
鐵了心要讓我今日當眾大出醜!
與高歡壓抑不同,賀拔勝精神亢奮,從站起來後就沒再坐下,朝著演武場大聲助威,全無儀態:
“武川兒郎!加把勁!義之,再衝一次!他們快守不住了!軍旗!奪了軍旗!”
角落裡,高敖曹又湊到高乾耳邊,幸災樂禍低語:
“兄長你看,賀六渾和竇泰那狼狽樣!失策了吧?嘿嘿,軍旗若真被奪,他今天這人可丟大了!”
高乾又冷冷瞥了弟弟一眼,示意閉嘴。
御座上,元修看著激烈爭奪,心中暗轉:
獨孤義咄咄逼人,這是要徹底撕破臉,把高歡往死裡得罪!
好!非常好!讓他們結仇!
更能斷絕高歡未來招攬獨孤信這強援的可能!
打吧,打得越狠越好!
演武場上,賀拔威接到傳令,立刻催馬至獨孤義陣前。
“賀拔威,”獨孤義看著遠處仍在緩退的敵軍,沉聲道,“我重騎馬力已衰,頂多再衝一次。稍後我帶隊正面衝擊,務必衝散其護旗陣!你抓準時機,帶兩三精銳輕騎,趁亂奪旗!”
賀拔威眼中閃過興奮光芒,用力一抱拳:“末將領命!”
獨孤義安排完畢,深吸氣,目光掃過麾下疲憊卻眼神依舊銳利的重騎。
猛舉馬槊,發出驚雷般怒吼:“武川的兒郎們!”
“在!”四十五重騎雖疲,吼聲依舊洪亮。(五騎因陷陣和馬力不支未能歸隊)
“懷朔鼠輩還在無謂抵抗!軍旗就在那裡!可還有膽量隨我再衝一次?!”
“有!”
“我們是誰?!”獨孤義再次咆哮。
“武川鐵騎!!”
“我們的使命是什麼?!”
“踏破敵陣!斬將奪旗!!”
“好!隨我——衝鋒!!!”
獨孤義的聲音彷彿帶著魔力,瞬間點燃了疲憊騎士心中最後的戰意與驕傲!
騎士們紛紛挺直腰桿,握緊木槊,眼中重燃嗜血光芒!
連胯下疲憊戰馬似乎也感應到主人決心,不安刨蹄,發出低沉嘶鳴。
一股冰冷決絕的氣勢,再次從重騎陣列中升騰!
元澤看到獨孤義重新整隊鼓動士氣,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太清楚他想幹什麼了——畢其功於一役,不奪帥旗誓不罷休!
“快!傳令乞伏渾!快點!再快點!保持陣型!後軍就在前面!不到兩百步了!”元澤對著傳令兵近乎瘋狂地吼道,聲音變調。
軍旗若在前軍手中被奪,他這主將難辭其咎!
而此刻,乞伏渾的前軍殘部,早已人心惶惶,士氣跌至谷底。
大部分步卒低頭拖步,臉上寫滿疲憊恐懼。
“將軍!快跑吧!還有兩百步就到後軍了!來不及了!”有步卒看著後方殺氣騰騰的重騎,帶著哭腔喊。
“閉嘴!”乞伏渾厲喝,“武川雜碎就是要奪旗!跑快了陣散!漏洞更大!都給我穩住!死死護旗!”
然,死亡恐懼難以抑制。
前兩次衝鋒已讓他們傷亡慘重。
此刻見那不知疲倦的魔鬼再欲衝鋒,一些士兵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我不打了!我陣亡了!”一士兵忽扔掉木槊,指著身上草灰泥土,朝邊界線跑去,對著執禮官大喊,“我陣亡了!”
一有帶頭,立刻有人效仿。
一些怕死的懷朔步卒再顧不得軍令榮譽,紛紛棄械,或裝“陣亡”跑向邊界,或頭也不回朝後軍狂奔,只想遠離那即將再次襲來的死亡鐵流。
“回來!都給我回來!”乞伏渾聲嘶力竭呼喊,無濟於事。
轉眼間,又有數十人脫隊。
不遠處,“陣亡”退場的尉遲行和紇奚達布靠樹觀戰,見此情景,樂不可支,指著逃兵放聲大笑,極盡嘲諷:
“哈哈哈哈!看看這幫懷朔慫包!上午是誰笑話咱們?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跑啊!看你們跑不跑得過馬蹄子!”
乞伏渾看著不斷離去計程車兵,心如刀絞,卻未放棄。
死握軍旗,對身邊僅剩的幾十忠勇之士大喊:“還剩不到兩百步!定能回去!懷朔軍旗,絕不能丟!兒郎們!隨我頂住!保持速度!陣型別松!”
就在這時,最後的審判,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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