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永熙元年的夏日驕陽,早早便將灼人的熱浪傾瀉在洛陽東郊這片廣闊的演武場。
時辰未至巳時,此地已人聲鼎沸,旌旗招展如林。
演武場北側,臨時搭建的高臺巍然矗立。
華蓋之下,元修端坐正中御座。
今日他換了身相對輕便的武弁服,少了冕旒遮掩,面容更顯年輕,眼神卻銳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與期待。
左右兩側,赫然是高歡與高乾。
三人面前皆設案几,瓜果酪漿,令旗號角。
高歡依舊那副氣定神閒、萬事在握的模樣,偶爾與身旁孫騰低語,目光平靜地掃視著下方即將上演的“好戲”。
高臺之下,兩側席位早已按品級排開。
在京四品以上官員,幾乎傾巢而出。
文官大多肅穆,對此興趣缺缺,只當應卯;武將們則個個伸長脖子,興致勃勃,交頭接耳,對這場懷朔與武川的直接碰撞,期待已久。
演武場中央,早已按昨日司馬子如所言佈置。
黃土地上白灰勾勒出步兵陣地、象徵性的“糧草”區,以及那條關鍵的“地形優勢線”。
鼓聲三通,號角長鳴,肅殺之氣驟然瀰漫!
東西兩側,兩支隊伍幾乎同時入場,壁壘分明。
元修目光如鷹隼,第一時間便開始細緻掃描評估兩軍配置陣型——這是他前世軍事教官的本能。
東側,元澤的懷朔軍。
“嗯,不錯。”元修暗自點頭。
二百騎兵,人馬皆披重甲,隊形森嚴,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彪悍殺氣。
馬匹、鞍具、騎士姿態,無不顯示出這是一支訓練有素、戰力強橫的重灌衝擊騎兵。
後面五百步卒,更是驚豔。
盾在前,槊在中,弓弩殿後,陣列緊密厚實,士兵精神飽滿,裝備精良統一,行動間令行禁止,顯然是高歡壓箱底的貨色,標準北魏野戰主力配置。
步陣縱深寬度比例得當,盾兵間距控制極佳,既防箭矢,又保長槊伸縮。
後排弓弩數量合理,火力密度可觀。
整體是一支攻守兼備、協同成熟的作戰單位。
視線轉向西側,獨孤信部。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二百騎兵。
元修眼神驟亮!
“好兵!”他心中暗贊。
這二百騎兵,甲冑或稍遜懷朔重騎,但人馬矯健異常,騎士個個身手敏捷,眼神銳利如刀,透著武川特有的剽悍靈動。
控馬嫻熟,佇列雖不如懷朔鐵鑄般規整,卻隱隱流動著更靈活、更具爆發力的氣勢。
看他們都背弓,顯然是精於騎射與馬上格鬥的輕銳騎兵,強調速度、機動與個人武勇。
元修腦中瞬間閃過蒙古騎兵的曼古歹(放風箏)戰術。
這戰術他在國防大學跟學員講過無數次,也在軍事雜誌上發表過研究此項內容的論文,爛熟於心。
每次都驚歎於成吉思汗的偉大創新,把騎兵戰術升級了好幾個維度。
元修內心嘀咕:“獨孤信這些騎兵的素質…假以時日訓練此戰術…對南北朝軍隊簡直是降維打擊…”
然而,當目光從這支驚豔騎兵移開,落到其後五百步卒身上時,他眉頭立刻鎖緊。
“問題很大。”元修瞬間判斷。
裝備雜亂,新舊鎧甲混雜,甚至有人無甲。
佇列更是糟糕,雖勉強成陣,但士兵間距忽寬忽窄,行列不整,後排明顯眼神遊離,精神萎靡,缺乏戰意。
整個陣型,像一堵劣質磚瓦臨時壘砌的牆,外表尚可,內裡鬆散,恐一推即倒。
他能看到幾個身形矯健的隊正竭力維持秩序,但這更反襯出整體的孱弱。
“用少量精銳骨幹強行捏合劣質部隊…典型的應急手段。低烈度對抗或可,面對懷朔這種級別的衝擊力…懸!”
高歡的算計,昭然若揭。
就是踩著你武川來給天下打廣告。
元修心中對獨孤信接下來的表現,既有擔憂,又隱隱生出一絲病態的期待——他想看,這位歷史名將,在王牌被限、只能依靠臨時拼湊的弱旅對抗強敵時,究竟能展現何等指揮才能與戰場智慧。
兩軍遙遙對峙,肅殺之氣瀰漫。
元澤與獨孤信下馬,快步至高臺下,同時單膝跪地,朗聲行禮:
“末將元澤,參見陛下!”
“末將獨孤信,參見陛下!”
元修目光緩緩掃過下方二將。
先是元澤。
英武不凡,沉穩幹練,一身血火洗禮的悍勇之氣,絕非虛張。
元修暗忖:“嗯,高歡麾下,確有人才。這元澤年紀輕輕便有此氣度,假以時日,也是獨當一面的大將。可惜…是高歡的人。”
隨即,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鎖定了另一側的獨孤信。
好一副皮囊!
二十七八年紀,身姿挺拔如松,猿臂蜂腰,一看便知是常年打熬筋骨的好身手。
更難得是那張臉,劍眉入鬢,目若朗星,鼻樑高挺,唇色飽滿,面如冠玉,俊美得幾乎不像凡人。
但這份俊美,卻無半分陰柔文弱,反而透著一股逼人的英氣,尤其那雙眼,清亮透徹,顧盼間自有一股沉靜的力量和銳利,如溫潤又堅硬的美玉,讓人不敢因其容貌而小覷。
整個人站在那,便是一股天生的貴氣與威儀,壓得住場。
確是人中龍鳳,難怪能在軍中冒頭。
“果然…‘姿貌絕倫’…史書不欺我!”
元修心中讚歎,這顏值,放哪都是頂流!難怪能生出那麼多皇后太后!
“光憑這張臉,就值得拉攏…嗯?”
但很快,他便從獨孤信那看似平靜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複雜——有臨戰的銳氣,不屈的堅韌,但也…夾雜著淡淡的憂慮和不易察覺的底氣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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