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床邊的雷加緩緩轉過上半身,像一尊僵硬的木偶。
胸前衣襟兩側繡著的兩條白龍,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像隨時要噴吐出焚盡一切的龍炎。
額前的銀髮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紅得像浸在血水裡,那裡面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是讓河灣地貴族斷臂求生的眼神,那是讓強大的瓦蘭提斯人跪地臣服的眼神,那是讓多斯拉克人聞風而逃的眼神。那是浸泡在鮮血中,踩在屍山上,為所視之處帶去死亡的眼神!
雷加的目光掃向門口,韋賽里斯雙腿一軟,若不是雙手拽著門框,他立刻會癱倒在地。
韋賽里斯張著嘴,胸腔不停起伏呼吸急促,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豆大的冷汗再次順著鬢角往下淌,很快便浸溼了整個領口。
雷加的目光掠過伊耿和梅莎麗亞,兩人表情驟變,不約而同地抬手捂住胸口,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心臟真的驟然停跳了一拍。
空氣被雷加的視線所凝固,連蓋蕊腰間的紅飛龍木雕也不再晃動,安靜得如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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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叮!咣!
鋼拳砸在坦克的胸甲與肩甲上,鋼靴踢在他腿甲上,聲響如冰雹落地。
坦克的身體被打得東倒西歪,泥漿順著盔甲的縫隙往下淌,可他的左手像鐵鉗般死死摳住威廉胸甲領口,右手還在不停掄拳,砸得威廉的頭盔咣咣作響。再這麼砸下去,就算威廉頭盔沒裂腦子也要被震傻了。
“這小子是鐵打的嗎?”科爾甩了甩髮麻的拳頭,手甲裡的指節又紅又腫:“得把他拖開!”
場中六人此刻都沒有武器,身上的鋼甲又厚又沉,拳頭砸在上面,與其說是傷人不如說是互相較勁,你能把對方砸得踉蹌的同時,自己的手指骨也得疼上半天。
夏爾瞅準機會,從背後勒住坦克的脖子,戴蒙與科爾一左一右抱住坦克的胳膊,加爾溫則死死箍住他的腰,四人同時發力往後拽,要把這頭髮狂的黑熊拖出離威廉。
夏爾的手臂頂得坦克下巴生疼,呼吸都變得困難。可他非但沒鬆勁,反而藉著四人拉扯的力道,猛地順勢起身,就在身體挺直的瞬間,他的右手往後一探,手精準地抓住了夏爾胸甲的邊緣。
“啊~~!”
一聲怒吼震得看臺上都能聽見,坦克猛地挺腰扭身,肌肉賁張的胳膊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竟硬生生將夏爾從背後拽到了身前。
還沒等夏爾落地,坦克抬起右腿,鐵靴重重踹在夏爾的小腹上。
砰!
“完了。”夏爾咒罵一聲,隨即像個破麻袋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泥地裡,銀甲上沾滿了泥漿,短時間內是爬不起來了。
解決掉身後的威脅,坦克靠蠻力強行扭過身子,正面對上戴蒙三人。
發現胳膊仍被死死鉗制著,他便低下頭,用肩膀頂住戴蒙胸口,雙手反扣住加爾溫與科爾的手臂,開始猛力往前推。
四個人如同擰成一股的繩索,此刻誰也掙脫不開。
坦克弓著背往前頂,戴蒙、加爾溫與科爾也在發力,四具披甲的身體斜成一個詭異的三角,開始了最原始最野蠻的角力。
泥漿被他們的鐵靴踩得四處飛濺。
“啊~~~!”坦克再次怒吼,聲音裡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穩住!”戴蒙咬著牙,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他媽。”加爾溫的臉憋得通紅,盔甲都被勒得咯吱作響。
“穩不住了!”科爾的腳率先打滑,往後踉蹌了半步。
戴蒙與加爾溫的腳也跟著往後退,一步,又一步。
他們用盡全身力氣想穩住身形,可坦克那邊傳來的力量越來越大,像一座正在移動的小山了壓過來。
六隻鋼靴在鬆軟的泥地上犁出六道深深的溝壑,隨著坦克的前進,溝壑還在不斷變長,一直往場邊的大門方向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