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清早,火車準時停靠。貝米拎著包袱跟趙軍下車,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到處打量著。
吉普車駛入城區,她把臉貼在窗邊往外看。
八十年代的北京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天安門廣場上腳踏車鈴鐺叮鈴鈴響,以及穿藍布衫的人們騎著二八大槓穿梭,遠處還有戴著紅袖章的人在指揮交通。
“怎麼樣?氣派吧?”趙軍得意得拍了拍方向盤,“這可是首都。”
貝米點點頭,心裡卻有些恍惚。
現實中的北京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可眼前的北京卻像褪了色的老照片,灰撲撲的樓房,土黃色的圍牆,連路邊的楊樹都比記憶裡矮一截。
“這就是1983年啊。”她小聲低語。
“你說啥?”趙軍扭頭問。
“沒什麼。”貝米趕緊搖頭,“我就是第一次來北京,看什麼都新鮮。”
趙軍聞言笑了笑,指著遠處:“等安頓好了你可以去逛逛。”
過了一會兒,趙軍想到了什麼,趕緊提醒說:“貝米啊,你還有個妹妹叫程小瑩,比你小三歲,她..嗯...挺嬌氣的,你讓著點她。”
貝米一時沒吭聲。書裡說過,程小瑩就是個被慣壞的小姑娘,威脅不大,最難搞的是那個繼母李英,這人最擅長顛倒黑白和示弱,原主沒少在她那裡吃虧。
思緒收回,她扯出了個甜甜的笑:“我知道了。”
沒一會兒,車子就到了軍區大院,紅磚樓房整整齊齊排著,比外頭灰撲撲的筒子樓氣派多了。
樓前還栽著整齊的冬青樹,幾個繫著頭巾的婦女正坐在石凳上擇菜。
見吉普車停下,她們手裡的豇豆都不掐了,齊刷刷往這邊瞅。
“趙幹事,這姑娘誰啊?”穿藍布衫的大嬸嗓門亮得很。
趙軍拎著行李頭也不回:“程部長家親戚。”
貝米低著頭跟在他後頭走,聽見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
“長得跟畫報明星似的”
“面板白得能掐出水,就是穿得土氣”。
“程部長家不是有個小瑩嗎,這又來一個是要幹什麼?”
貝米精準捕捉到了土氣二字,又低頭看看自己洗得發白的碎花襯衫,確實老氣,但這已經是原主挑的最乾淨的衣服。
“是不是看傻眼了?”趙軍笑呵呵地走在前面說,“這樓裡住的都是幹部家屬。”
貝米剛要說話,院門口突然傳來吱呀一聲,抬頭就看見個燙捲髮的女人站在臺階上,藍色的確良掖在褲腰裡,手腕上明晃晃戴著塊上海牌手錶。
女人身後還躲著個穿粉裙子的姑娘,正要鼻孔看她。
“老趙,這就是老程家那個…”女人話說一半又卡殼,眼睛直勾勾盯著貝米的臉。
貝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麻花辮,下火車前特意用清水把臉擦得乾乾淨淨,應該沒沾灰吧?
“貝米,這就是程部長愛人。”趙軍捅了捅她胳膊肘,“叫李阿姨。”
“李阿姨好,我是貝米。”貝米乖巧地鞠了個躬,杏仁眼彎成月牙。
女人回過神,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子。這丫頭的眼睛…圓溜溜的杏眼,眼尾微微下垂,簡直和當年老程書房裡那張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
她很快調整表情,露出標準的客套微笑:“快進來吧,路上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