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邢岫煙笑出聲,眼底卻泛起暖意:“我可比不得姐姐,只是殿下那人,偏有本事把人的心折騰熱。”
她想起那些被他纏著說笑話、逼著嘗新做的點心的日子,甚至於是與妙玉坦誠相待,臉上微微發燙。
這般耳濡目染,再冷的心腸,也得被他磨出幾分熱意來。
她看著妙玉低頭不語,只指尖在棋罐邊緣反覆摩挲,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往我斷不會說這些,可姐姐如今既是同路人,又何必藏著?殿下忙完了公務,定會來的。”
妙玉抬眼望邢岫煙,清眸裡的清冷散去不少,添了幾分真切的茫然,輕輕“嗯”了一聲,聲音細若蚊蚋,卻終究沒再反駁。
窗外的風拂過竹簾,帶來一陣草木的清香,禪房裡的棋子聲雖停了,兩人心頭那點悄然滋長的情愫,卻像這夏日的藤蔓般,不知不覺間便蔓延開來。
沒一會兒,竹簾被輕輕掀起,帶進來一陣梔子花的甜香。
陳淼一身月白錦袍,腰間玉帶鬆鬆繫著,步履輕快地踏入禪房,目光先掃過幾案上的棋盤殘局,黑白子交錯間還凝著未決的張力,末了才落在對坐的兩人身上。
邢岫煙先反應過來,忙起身斂衽行禮,水綠色羅裙掃過竹凳,發出窸窣輕響,臉上漾著恰到好處的淺笑:“殿下怎麼來了?”
陳淼看著邢岫煙鬢邊垂落的碎髮,輕笑道:“過來看看。”
其實是從北靜王府回來後,那處的親暱繾綣仍讓他心緒難平,便想著來尋妙玉,借這禪房的清淨壓一壓浮動的心緒。
說罷,他的視線轉向仍端坐不動的妙玉,麗人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月白單紗僧衣襯得肩背削瘦,只是耳根悄悄洇開一抹淺紅,握著白子的指尖微微收緊,指節泛白,分明是賭氣般不肯抬頭。
陳淼眼底掠過一絲促狹的笑意,沒去戳破她的故作鎮定,轉而指著几案上的棋盤:“這是在下棋?”
妙玉這才緩緩抬眼,鳳眸裡凝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嗔怪,語氣卻淡得像水,尾音卻輕輕勾著,藏了點別樣的意味:“閒著沒事,打發時間罷了,不像殿下,總忙著大事。”
話裡那點委屈和抱怨,像投入靜水湖面的石子,輕輕漾開圈圈漣漪。
“巧了,我今兒得空,正好來湊個熱鬧。”陳淼在她對面坐下,指尖輕輕敲了敲棋盤邊緣,發出篤篤輕響,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去沏壺新茶來。”
妙玉捏著棋子的手猛地一頓,抬眼望他時,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方才還在怨他久不登門,此刻人真的來了,倒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忸怩。
可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眼睛,終究還是鬆了手,起身時衣袂掃過竹榻,帶起一陣清淺的衣香,轉身往茶房去了,背影雖依舊挺直,步調卻比往日慢了些。
邢岫煙挪到妙玉方才的位置,輕聲道:“殿下要執黑還是執白?”
陳淼接過棋子,指尖觸到玉子的微涼,目光卻追著妙玉的身影直到茶房門口,才慢悠悠道:“我執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