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利慕尚的車門，像一道黑色的閘門，隔開了兩個世界。
車外，是海城一中青春洋溢的林蔭道，是穿著校服的學生，是劉雨菲手中那份冒著傻氣的愛心便當。
車內，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由資本、權力和冰冷規則構築的世界。
蘇晚晴就站在那道閘門邊。
她摘下墨鏡，那雙清冷如霜的眸子，沒有絲毫遮掩，越過人群，穿透晨光，精準地釘在江澈身上。
那目光裡沒有質問，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平靜的，不容抗拒的宣告。
像女王巡視自己的領地，然後發現了一朵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野花。
劉雨菲臉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僵硬。
她精心準備的模仿，她自以為是的溫柔，在正主那碾壓性的氣場面前，顯得廉價又可笑。
她感覺自己不是在和另一個女人對峙。
而是在仰望一座冰山。
周圍的空氣，彷彿都被抽乾了。
所有學生的議論聲，都消失了。他們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呆呆地看著這場世紀對決。
江澈感覺自己頭皮發麻。
他夾在這兩道目光的中央，像被架在火上烤。
一個，是明目張膽的侵略。
一個，是無聲無息的佔有。
他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就在這堪比凌遲的沉默中，一陣急促的、破壞性的腳步聲，打破了僵局。
“江澈！江澈同學！”
一個洪亮得像打雷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穿著皺巴巴夾克衫，頭髮亂得像雞窩的中年男人，正撥開人群，氣喘吁吁地朝這邊衝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圓滾滾的胖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是導演陳國棟，和副導演王胖子。
他們倆像兩頭闖入瓷器店的公牛，完全無視了現場那詭異的修羅場氣氛。
“可算找到你了！”陳國棟一把抓住江澈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眼睛裡閃著狼一樣的光。
王胖子也扶著膝蓋，一邊喘氣一邊喊：“小子，你火了！你知道你現在多火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懵了。
蘇晚晴和劉雨菲的眼神對決，也被硬生生打斷。
“陳導？王導？”江澈也有些意外，“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怎麼來了？”陳國棟瞪著眼，“我們再不來，你這塊璞玉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他根本沒看江澈旁邊的兩個絕色美女，彷彿她們只是背景板。
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用一種近乎咆哮的音量，宣佈了一個重磅訊息。
“江澈！我，陳國棟，正式邀請你，出演我新劇《匆匆那年夏》的男主角！”
“轟——”
人群，徹底炸了。
如果說之前的《紅豆》合唱是讓江澈封神。
那現在，導演親自上門搶人，就是把他直接送上了神壇。
“男主角？我沒聽錯吧？！”
“瘋了，這個世界徹底瘋了！一個高中生，又要發歌又要當男主角？”
“這已經不是開掛了，這是GM親自下場給他刷裝備啊！”
劉雨菲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手裡的便當盒，不知何時已經滑落在地，裡面的飯糰滾了一地。
蘇晚晴則重新戴上了墨鏡，遮住了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複雜難明的光。
“陳導，這……太突然了。”江澈試圖掙脫他的手。
“不突然！”陳國棟抓得更緊了，“我昨天晚上看了一宿你的影片！那眼神，那氣質，那該死的少年感！你不演男主角，誰配演？！”
王胖子也在一旁幫腔：“就是！我們劇組那個原定的男主，跟塊木頭似的，哪有你一半的靈氣！”
“走走走！”陳國棟不由分說，拉著江澈就往禮堂的方向走，“別廢話了，現在就去試鏡！讓他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天才！”
江澈就這麼被半推半就地，從那個窒息的修羅場裡，解救了出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
蘇晚晴還站在賓利車旁，一動不動。
劉雨菲則失魂落魄地蹲下身，撿著地上的飯糰。
兩個女人的戰爭，暫時休止。
***
禮堂後臺，被臨時改造成了一個簡陋的試鏡棚。
幾盞刺眼的照明燈，一臺攝像機，幾張桌子，就是全部。
陳國棟和王胖子坐在桌子後，像兩尊門神。
旁邊，還坐著一個臉色陰沉的男人，是《匆匆那年夏》的製片人。
而在他不遠處，一個穿著潮牌，畫著精緻妝容的年輕男人，正一臉不爽地靠在牆上玩手機。
他就是王胖子口中那個“木頭”，原定的男主角，輝煌傳媒的死對頭——天宇娛樂力捧的流量小生，陸晨。
陸晨的經紀人正陪著笑，跟製片人低聲說著什麼。
“張製片，您看這事鬧的。我們家陸晨的檔期都排好了，合同也簽了，怎麼能說換就換呢？”
製片人揉著眉心，一臉為難：“老陳這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看上的人，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陸晨聽到這話，冷哼一聲，抬起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剛被陳國棟拉進來的江澈。
“就他？”陸晨的語氣裡充滿了不屑，“一個網紅高中生，也配跟我搶角色？”
江澈沒理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陳國棟。
“陳導，我沒學過表演。”
“我不管你學沒學過！”陳國棟一揮手，“天賦！懂嗎？老天爺賞飯吃！有些人演一輩子戲，都演不出你一個眼神。”
他頓了頓，從桌上抽出一張紙。
“別緊張，就是個即興測試。”陳國棟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題目很簡單。”
他看著江澈，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二十六歲，事業小成。在一次同學聚會上，你遇到了十年未見的初戀。”
“她還是那麼美，但她的身邊，站著她的丈夫，懷裡，抱著他們的孩子。”
“你們四目相對。”
“開始。”
沒有劇本，沒有臺詞，只有一個情境。
一個足以讓任何科班演員都頭疼的，極度考驗內心戲的情境。
陸晨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他倒要看看，這個被吹上天的小子，要怎麼演出這種複雜的情感。
江澈的腦子，飛速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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